2、射日双雄 ...
随着温若寒的魂归忘川,射日之征就此结束。一场千年未有的天下大战,以一个血腥至极的绝杀而画上句号。
魏无羡带着百万鬼灵大军,自夷陵一路杀至岐山,把自己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囊括入了自己的疆域。
至此,他以一人之力,成功建立占据大半个天下的新世界。
在魏无羡堪称极端的凶残杀戮之下,一切的异己势力被斩草除根。
说起他引以为傲的极品灵器阴虎符,也是魏无羡的一生之宝。
当年在屠戮玄武洞底时,魏无羡偶然发现了藏在屠戮玄武肚子里的阴铁印剑,把他带了出来,当做纪念品。
后来,他被丢入乱葬岗,经过一番撕心裂肺的魔鬼训练,才知道,世上共有八块阴铁,分别藏在妖界的四大妖祖和鬼界的十殿阎罗身上。
魔道祖师魏无羡出世后,即刻前往妖界收服了四大妖祖,得到了四块阴铁。又征服冥界,把十殿阎罗纳入麾下,得到了剩下的四块阴铁。
魏无羡剑名“随便”,人也极其随便,竟然嫌弃自己整日揣着八块铁疙瘩太麻烦,干脆将它们花了整整七天七夜合炼为一,是为阴虎符。
魏无羡统一了魔、鬼、冥三界 ,合称为“幽冥界”,他也被称为“幽冥魔尊”。
天下六界,他独霸其三,前古未有,空前绝后。
(《大荒南经》曰:天地六界,其为天、仙、人、魔、冥、妖。上三界天仙人;魔冥妖为下三。蓝忘机在之后的章节中统一上三界,为含光仙圣。魏无羡合并下三界,为幽冥魔尊。)
他在夷陵矗立起自己的宫殿,取名为“无羁世”。
为了彰显他的强大与威力,他还把自己所杀的千万温氏修士的尸体砌成万里城墙,围绕在无羁世外,鲜血淋漓,白骨森森,令人胆寒。
一个旧的时代结束,四大家族长达几十年的争斗,就此展开。
云梦江氏魏无羡一战成名,被世人半真半假的传言推向了天下巅峰之处。无数夸赞奉承之语纷至沓来,几乎要罩住他的一切。
也因此,魏无羡被各大家族的宗主加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尊号——魔道祖师。
蓝忘机在射日之征中的功勋仅次于魏无羡,再加上他本就是世所公认的仙门名首,所以也被冠以尊号——修真宗师。
这一正一邪、一黑一白两个人,被世人合称为“射日双雄”,或者“黑白双帝”。
但是,在世人眼中,却是分外尴尬,一直都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打的极度恶劣关系。所以,各世家开请谈会时,能不让二人见面,就不让二人见面。以免二人打起来,把自己的仙府夷为平地。当然,此乃后话。
绝杀不夜天的第二天,魏无羡就飞赴到了他久违了的家——云梦莲花坞。
江澄斥金亿万,重建起一个碧叶连天、水满北塘的莲花坞。而且,又比之前扩建了两三倍。整个仙府气度恢宏,令人望而却步。
魏无羡带着巨大的荣耀回归故里,一路上迎着的尽是旁人充满崇敬而又畏惧的目光。
以往与他谈笑风生、勾肩搭背的家仆侍女,现如今一个个见他如见死神,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稍有违礼。动辄三拜九叩,就连平常对话也根本不敢抬头。
他心中万分清楚,从自己在乱葬岗中拿起陈情的那一刻起,少年时候的自己,就已经彻底死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然免不了强烈的悲伤无奈。
一路狂奔,找到了重建后的云梦祠堂。
黑瓦青砖,雕栏玉砌,肃穆庄严。他轻步走入,看着层层灵位,心底顿时酸楚一片,双膝一软,“咕咚”一声重重跪下。
“云梦外氏弟子、魔道祖师魏婴魏无羡,前来叩见江氏列祖灵位。”他严肃冰冷地沉声开口,磕了三个响头。
“射日之征已于昨日毕,魏婴未负仇之任,为先主江枫眠、先夫人虞紫鸢手刃仇者,屠灭温氏。今特来此,焚告诸先祖英灵,以慰祖魂于泉下”
他又一次磕了三个响头。再次起来时,额前一片青紫。他浑然不觉,继续说道:
“祖宗在上,魏婴曾于别船上应下先夫人虞紫鸢一诺——‘无论有何事,余皆欲用护江澄’,今日特来焚告先夫人虞紫鸢夫英灵:魏婴已守诺。数月前,魏婴用一颗金丹,护得江澄周安健,未有负先夫人虞紫鸢所托。”
他第三次重重叩头,地板上印下了他的斑斑血迹。
他缓缓站直,取了三只供台中的线香,在蒙昧的烛火上撩了撩,略带几分颤抖的插在江枫眠与虞紫鸢灵牌前的金鼎内,重新对着那两块崭新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跪拜三次。
“江叔叔,虞夫人,不肖子弟魏无羡来看你们了。”
他换了一种比较轻快的语气开口,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笑意。
“想必刚刚我对列祖英灵所说的话,你们二老已经听见了。这几个月我和江澄所做的事,你们应该已经了解了吧哈哈。”他故作镇定,眼中早已模糊不清。
“我知道,江叔叔您又该说我处事不够深思熟虑,不够仁慈宽宏。我自己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可是江叔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总是因为恨意难平辗转难眠。不是我心眼小,也不是我太记仇。实在是他们岐山温氏欺人过甚。
“云梦莲花坞,千年仙府,一直造福一方,从未干过半尺恶事。然而,却被他温晁用一个欲加之罪给满门绝灭。
“江叔叔和虞夫人你们惨死温逐流之手,江澄被化丹毒打,几乎丧命。我亦因此被丢入夷陵乱葬岗,遭万鬼撕咬,堕入魔道,此生再不能以正道之途登顶,亦不能运灵拔剑。如此灭门之恨,损身之辱,我魏无羡若是还能忍,那便再不配为人。
“因此,我决心复仇,在夷陵乱葬岗中以身献祭,换回了一管陈情,还有这一身的绝世修为。从那刻起,我就已经变了。曾经的云梦少年魏无羡已经死在了万鬼口中,存活下来的,只有魔道祖师魏无羡。
“我明知此行有悖仙门训诫,有损人性。但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乱葬岗这个地方,想必我不说二位也该清楚。数千年来,从未有任何一人能活着走出去。如果我不堕魔,等着我的,只有一死。
“说真心话,我魏无羡根本不怕死。大不了走一遍忘川从头再来。可是,我不能死。云梦江氏灭门之仇未报,江澄夺丹之恨未复,我若就此而死,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也原谅不得自己。
“如果不是没有阳关道,又有谁愿意走独木桥?
“江叔叔、虞夫人,我魏无羡这辈子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我再不可一世,再拔山超海,也只是一个邪魔外道。正气不足,邪气有余。丧心病狂,臭名昭著。或许到最后,连一具全尸也换不回来。
“但是,我认了。为了江澄能够稳稳当当的坐上宗主之位,为了他能够受万人敬仰的登上巅峰,我魏无羡心甘情愿,此生不悔入魔道。
“唉,算了,过去的事了,不提了。这并不是我喜欢不断重温的旧事,我也不想再被迫回忆一遍自己清醒时被剖丹的感受,不想被迫反复强调提醒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付出,代价有多大。
“平心而论,我真的没有这么洒脱。这种事是那么容易看开的吗?不可能的。十七八岁的我,其实骄傲不输江澄。我曾经也是灵力强劲天资过人,整天摸鱼打鸟,通宵爬墙,照样能够遥遥领先,甩苦苦用功的其他同门十八条街。
“但是每当夜深时不得入眠,想到我此生都无法再以正统之途登顶,永远也不能使出那令旁人瞠目结舌的惊艳一剑时,反过来想想,如果江叔叔没有把我带回莲花坞,可能我这辈子都与仙途无缘,根本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玄奇瑰丽的一条道路,不过是个流落街头、见狗就逃的小混混头子,或者在乡下放牛偷鸡,吹吹笛子,混混日子,无从修炼,更不可能有机会结丹,我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就当是报答吧,或者是赎罪,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颗金丹。这么开导我自己的次数多了,我就真的好像能和表面上一样潇洒不羁,顺便还能在心中半真半假地称赞一下我自己的境界。
镂空的紫檀窗缝中投出一缕夕阳西下时的残阳如血,淡淡地洒在魏无羡一身阴暗的黑衣上,映出上面绣着的狰狞无比的鬼怪魔兽。
“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外面还乱着呢,我得赶快去收拾收拾那一片烂摊子。现如今岐山温氏已灭,仙门家族一定会开始争夺地盘,到处明争暗夺。我必须尽我所能,倾尽我力,保得我云梦江氏如日中天,世所不侵。反正就是一句话:江叔叔、虞夫人,你们大可放心。现在江澄作宗主家主,我就做他的下属,像江叔叔你和我父亲一样。姑苏蓝氏有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只要有我在,谁要敢说江澄半句不好,敢说就是找揍。那些嘴碎谣传的人,我魏无羡见一次打一次,打完再把他丢进血尸堆里,保证让他亲娘都不认识他……”
说完了最后一句,他撑着桌角缓慢的站直身子。夕阳余晖投射在他的后背,照亮了腰间乌黑锃亮的鬼笛陈情,竟有一种莫名的凄凉与孤独。
他转过身,轻步走向木门。末了,回头一望,满目凄然,神色悲伤。一片瘀血凝固在额间,一滴鲜血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流到鼻尖。
他也不去拭,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江枫眠和虞紫鸢褐色的灵牌,半晌,眼眶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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