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桥下

公园的桥下，露宿着一位老人。老人头发稀疏，牙齿掉光了，说话呜呜的，他的褶皱的脸上还算干净，身上的衣服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两只手常常是黑色的。

老人在公园周围的垃圾桶捡纸皮和饮料盒，在一些免费开放的场所里打发时光。公园的桥下有一处拐角，两面挡风，地面是平坦的水泥地，那里堆放着几袋杂物，一条竹席，一张小毛毯，还有一些旧报纸，那是老人每晚的栖身之所。

你常常在公园旁边的KDJ餐厅里看见老人，他选一处静僻的角落坐着。有时服务员会给他接一杯温水，他并不理人好意。在桌上，摆一个卷了角的旧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符号和数字，他看了写，写了看，有时会发出感慨的声音。

你也会在公园旁边的证券公司大厅里看见老人，在股票交易的时段，大厅里的显示屏上红的绿的数字，吸引了老人出神地看。他有一个咖啡色的，满是磨痕的乐扣杯子，里面放了几片茶叶，半杯水，老人出一会神，端起杯子来，慢慢喝一口，仿佛回过神来地摇晃一下脑袋。

在夏天，开着空调的商场的休闲椅上，你会看见老人坐着，望着来来往往的小孩子，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商场的保安、来往的大人和玩耍的小孩并不对他有什么戒备，大约早已经熟悉的缘故。

更多的时候，老人会待在公园的桥下，他有时会躺在那里看报纸，他的鼻子几乎挨在报纸上，嘴里呜呜的说着什么。每当练剑、练扇或跳操的老人们过来，他就放下报纸，看着人家练剑、舞扇或跳操，偶尔，跟着音乐挥动一下手臂。

老人捡到的垃圾很少，每天总会有人买两三个包子或一袋面包放在他的竹席子上，老人捡完垃圾回来看见有吃的，就在自己的破布包里拿出乐扣杯子，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撮茶叶来，到公园的小店老板那里要了开水，一边吃包子，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公园是有人管理的，并没有其他露宿的人在这里逗留，老人似乎是个特例。

冬天来了。有天，广播里播报着气温即将降到10度以下、各地开放公益避难场所的消息。两个公园的保安走过来，一个收拾了老人的东西，一个架着老人离开。当晚，是入冬以来最寒冷的夜晚，公园的桥下，路灯照射着光光的水泥地，几张旧报纸在风中舞动。

据说，那老人曾经是一位有知识有贡献的人，后来妻子和儿女都离他而去，他在孤独中精神出了问题，不愿意待在养老院里，他的所在单位向公园的管理机构打了招呼，给老人留下了一方自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