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中分的头发,乌黑发亮。
比头发更加乌黑发亮的,是他脚上那双军警靴,每天擦得能映出人影来。与露在毛衣外头的白衬衫的领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还爱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笑容像没有暖气的冬天里,晴好天气的阳光,洒进我的心里。而且他还聪明,属于课堂睡觉,考场夺冠的那种,与我而言,这才是他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吧。
多年以后,回忆涌来,他竟是那样清晰而真实,就像他依然坐在我的前排,冲我喊着,语文课代表。
2
都是高中时候的事儿了。
有一天晚自习,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感到一阵眩晕,迷糊中听到同桌向前排两个男生求救。再后来好像看到了班主任,接着周围一片漆黑,我趴在谁的背上,我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密集的小碎步,颠的我几乎吐出来。
清醒以后,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白,还有头顶的点滴。
身边传来他的声音,“你醒了”?我看到隔壁床上趴着我的同桌和另一个前桌,他俩都睡着了,只有他搬了板凳,坐在我的病床边。
“几点了”我问他,“凌晨两点,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挺好的”我回答。“没想到你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却重得像头猪”。
我白他一眼,没说话。心里明白,漆黑中,我是趴在了他的背上。
3
冬天的寒风打在脸上,若是逆风而行,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同学们都不愿意走出教室。但是那天下雪了,挺大的雪。房顶上,树上,旗杆上,操场上,视线所及之处,全都覆盖着白皑皑的雪。那样干净,就像此时的我们,还没沾染社会的气息。
下午,雪停了。有一节体育课,我们央求老师别上室内自习,让我们去操场打雪仗,老师大发慈悲同意了。
我们也不怕冷了,像是笼子里的小鸟,看到笼子的门打开了,争先恐后的飞出去。
跑到教室门口的他,停下来,扒着门框,那是怕被人流挤走,冲我喊:“科代表戴上手套”。
操场上的男生们分两拨,打起了雪仗。通红的手,捧起一大把洁白的雪,攥成一个雪球,然后找准目标,开足马力发射出去。有的雪球打在脸上,瞬间开了花,不过那人像拨浪鼓一样摇一下脑袋,就又加入到战斗中去了。
我看到他们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将这冬天都变暖了。他们的笑声回荡在操场上,向世界炫耀他们无比旺盛的精力。
女生们更多的,是几个人一起堆雪人,或是三三两两围着操场散步,听脚丫踩在积雪上,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和几个要好的女生正起劲儿的堆雪人,突然听到舍友喊:某某(我的名字),快跑。话音刚落,一股穿透骨髓的凉意,顺着我的脖子流到后背,我连打了几个冷战。
我回过头,瞪着一脸狡诈,一脸得意的他喊道:“要死啊你”。随后将手里准备当雪人鼻子的雪块扔向他。
我这一反抗,他更来劲了,从地上抄起一把雪,胡乱的向我投来。我喊上舍友,一起袭击他,后背的凉意,逐渐被打雪仗带来的热量代替,心里也暖和起来。
我和舍友擒住他,趁机将一把雪扔进他洁白的衣领,他一个激灵跳起来,试图将雪从后背抖落下来,眼镜都差点弄掉。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后来越来越多的男生女生一起打起了雪仗,操场上,原本一片整洁,完整的雪原,就这样被我们踩来踩去,露出大地的模样。
那洁白的雪球落在我们的胳膊上,腿上,头上,脸上,化作一缕清泉,直甜进我们的青春岁月。
4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个子不算高的他调到了最后一排,而且还没有同桌。每当抬起头看黑板时,余光中,那个熟悉的背影不在了,心里就空落落的,日子似乎也平淡乏味了许多。
春天来了,学校组织春游。班主任为了好管理,将同学们分成四个组,女生四个宿舍,各自成一体,让男生们自由选择加入哪个女生团体。最后一排的他,站起来大声的喊道:“语文课代表我加入你们宿舍。你们的宿舍号告诉我”。
大巴车,奔驰在春天宽阔的马路上,车里是欢呼雀跃的我们。阳光透过叶子还不算茂盛的树枝,穿过车窗,照耀着我们无忧无虑的脸。司机都被我们感染了,我看到后视镜里,司机的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因为车程较长,后来我们就安静下来了,有的睡着了,有的小声聊着天。前座的同学递给我一个小纸盒说:前面传过来的,给你的。
我打开纸盒,是几块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怕你晕车”,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他。我站起来寻找他,正好遇上等待我目光的他,他笑着向我挥了挥手,我看着他,想起了邓丽君的一句歌词: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再后来,分班了,我文科,他理科。听说他在新的班集体很受欢迎,听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听说他现在上课不睡觉了,发誓考个好大学,听说……
5
这时候我的儿子回来了,问我在写什么。
我说:“写妈妈的芳华”
“什么是芳华”?
“就是年轻的时候”。
“妈妈现在也很年轻呀”。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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