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又轮到我去我妈家照顾我妈了。
说实话,我不想去,我妈基本上也不和我交流了,我去了也只是帮助我妈洗洗澡剪剪指甲,然后互相看着。
我妈以前好看电视,现在好像看不懂电视了,她就只是在门口的沙发上一天到晚的坐着,每天也没有人来看她,到了双休日我弟会从郑州赶来看望我爸妈,偶尔推着我妈去龙源湖转一大圈,然后再匆匆离去。
我妈腿不好,又胖,基本不会行走,去个卫生间成了头等大事,不等挪到卫生间就会尿湿裤子,好在有移动坐便器,我妈坐哪儿,就把坐便器搬哪儿。年纪大了,去卫生间很频繁,身边不能离人,我在我妈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晚上九点过后,我才有时间去公园溜达一圈,活动一下,一直陪我妈坐着,我觉得身体很难受。毕竟我也年过半百,也有高血压和各种基础病。
我觉得我妈家就像一个囚笼。每当轮到我去照顾,我会在心里感觉恐惧,我也不大想念我妈了,我不觉得我在心里很需要我妈。因为不想去妈妈家照顾妈妈,我和弟弟妹妹都闹掰了,我把他们全部在微信上拉黑,似乎那样的话我就会远离妈妈家了。虽然最后还是扛不住良心的谴责,还有内疚,最终又自己灰溜溜的去妈妈家轮班照顾了,但是,我真心不再需要像植物人一样的妈妈了。
只有妈妈过生日和过年的时候,家里人才多,大家都欢天喜地的畅谈,妈妈却麻木的坐在沙发上,眼神恍惚,妈妈融入不到节日的气氛中,妈妈的思想锈住了。妈妈成了像植物一样的人了。如果平时能有人和妈妈多说话,多带她出去和人交流,也许这种状态会缓解或者会延迟到来,可是,大家都很忙,弟弟妹妹都各自有工作有家庭孩子,哪儿有时间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确实,我妈每天独自坐在家里是很孤独和无助,她的老同事老朋友大多也不能自理了,谁也不能来找谁出去遛弯了,出门都要麻烦自己的孩子们跟着,都有太多的无奈和心酸呀。
看着我妈那种麻木的孤独,我也非常自责和内疚,我即使不去我妈家,一想起我妈孤独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逛街看电影,我应该和我妈在一起说话才对,于是我怎么样也尽兴不起来。久而久之,我也有些抑郁和焦虑。
我看了很多哲学书籍,在书里想寻求精神压抑解脱的答案,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叫做肚子里的蛔虫,没有任何一种感受真的能感同身受,也没有任何一种陪伴能做到从最开始到最后来。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生命,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独自在世上行走,谁也替代不了谁,人生而孤独,所以孤独的麻木的生活并不悲壮,没有必要过度渲染,更没有必要把妈妈的病痛和孤独绑架在自己的自由上。
不光是人,世界万物都是孤独的。我们在人生旅途中遇到的人和邂逅的风景,也都是只能在某个特殊的阶段里陪伴我们的过客,每一个人的聚散离合、阴晴圆缺书写的是差不多的故事。
我妈这样的状态不得不说已经深深影响了我,我再也不渴望自己长寿了。我看过了我妈这样一个聪明要强的人在衰老后的样子,我深深的知道了活在当下的意义,我只有一个女儿,当我变成我妈这个样子,会把我女儿压垮的,不说经济上的负担,光是牵挂和担忧还有频频进出医院检查就已经把人变抑郁了。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样,我真心希望有一天在中国也能有安乐死这样的机构,当有一天我活的很痛很艰难,而且已经对人生了无牵挂,又不想被人摆布,也不想被人爱或者被人假装的爱,潇洒的走比丧失尊严让人当作植物人和小白鼠一样对待要体面的多。
今晚又要看到我妈妈了,我妈妈麻木的坐在家门口的沙发上,我不能责备弟弟妹妹不每天去和她交流,因为我也没有每天去,我也不能责备下一代不常给从小无微不至照顾他们疼爱他们的姥姥或者奶奶打个电话,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和学业,本来生存压力就很大,我又不负责他们的前途和命运,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我自己还不是能不去妈妈家就不去妈妈家吗?
我每次想起我妈妈,都有一种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尽管妈妈身边有爸爸和保姆二十四小时的精心照顾,但我觉得他们照顾是他们照顾,我对妈妈又做到了多少?
我唯有希望自己不会活的很久,不用经历白发苍苍,不会缠绵病榻,不会耗尽家财,不会拖累家人,我希望我早世,我真的渴望解脱!当我了无牵挂时,当我女儿视我可有可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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