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总有人问我。
“你纹的是什么?”
“我家的狗,一只阿拉斯加。我画的。”
“为什么把它纹在身上?”
“它是我们家收养的流浪狗,后面走了。所以背着家人把它纹在手臂上,还被妈妈骂了。其实,它对于我来说,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在于记住我家的狗狗,还有责任。如果不能它的生命完全负责,那当初就不要接受。”
“那你以后还养狗吗?”
“养,不过是要等自己有能力承担它的一生,包括它所犯下的错时。”
我一直都认为,纹在身体上的东西应该是要被赋予意义的,这样才会拥有灵魂。
一、
我纹在手臂上的是我家的狗狗,一只一岁多的阿拉斯加,叫麦兜。
那是我家养过的第二只流浪狗。
我很相信每一种相遇都带着它的特殊意义。与麦兜如此,与浪仔亦然。浪仔是我养的第一只流浪狗,一只出了车祸被主人抛弃在街边好几天,奄奄一息的泰迪。我遇见了它,拯救了它,医疗,饮食,关爱,无微不至。
可是,它还是在被我收养的半年后自己跑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过。纵使我大街小巷地寻找,贴启事也无法再将它唤回我身边。
不是亲手带大的,或许始终无法取得它们的全部信任。由此,我暗暗起誓,再也不收养流浪狗。
我和麦兜的相遇纯属巧合,大概也是天注定,知道我一定会留下它。那时候刚刚高考完,我一直想养一只狗,本打算第二天去狗市买狗狗,结果在前一天晚上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欣欣,你到楼下来一下。这里有条狗,你要不要?”
到了门口的大马路上,我爸和两个比我稍大些的姐姐站在一块儿,其中一个姐姐手中牵着那条很大的阿拉斯加。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嘴巴张得巨大,口水不断从舌头上留下,牙齿密集锋利。我走过去,蹲在它的面前,抚摸着它的头。
那个姐姐表示,她正要去郊外把这条狗流放掉,如果我要就拿去,不要就让这条狗自生自灭流浪。
此刻我竟然决定着这只狗是否会成为流浪狗。纵然我不是很愿意收养一条麻烦的成年大型犬,但出于我一直以来对流浪动物的关爱,我不忍心再多一个生命流落街头。
“那养吧。”我接过姐姐手中的铁链。
“姐姐,你放心,只要我养它,我绝对不会让它受委屈的,绝对会对它很好的,对它负责任的。”
二、
我和姐姐互留了微信后她便匆匆走了,头都没有回过。我把它放在车库里,给它留了灯,开了风扇。
回到房间后,我开始和那个姐姐聊起了微信。
它叫麦兜,被抛弃了四次,我是它的第五任主人。
第一任主人是个男人,从宠物店花钱将它买下,却由于女朋友的不喜欢就随意送给了一个熟人,麦兜被第二任主人饲养的一个月内,原主人从未来看望过,甚至一条消息都从未问候。很快,第二任主人的兴致过了,在网上转让给一个女高中生,当然,她同前者一样都是一时兴起,在一星期后,找到了这个姐姐,交给她养。
四任主人,同样的原因,同样的结果。
这一次因为一直找不到下一任主人,所以她打算直接把它流放在郊外。
我听后,呆在了手机屏幕前,闭上双眼。脑中将这些话一一转为画面不断浮现,我看见了在无数个黑夜或白昼时蜷缩在小小铁笼中的兜兜,我看见了它迷惘又无知的眼神,看见了它的眼泪,听见了它的呜咽与悲鸣。
它,也是个生命啊。为什么,要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当下,很多人为了满足一时兴起的欲望,在没有考虑过程和后果的情况下买下宠物带回家。对于那些动物而言,它以为将会进入全新的世界,将得到心中一直渴望的关爱。殊不知在那些人的”饲养“下,它们只是从一个枷锁里挣脱出,被套上了另一个枷锁。
我从未质疑人是进化更高等的动物,但我从来都在怀着万物生命皆平等的观念去看待每一件事。狗狗们,被当作宠物售卖,但是它们也可以成为伙伴,成为家人。
它们的爱是坚定的,是孤独的。
它们不应该收到诸如此类的不平等待遇。
我在宠物店做义工时,曾亲眼见过许多这样的悲惨故事。
三、
许多人热衷于大型犬,买下后,释放它的野性,将它投放于地下斗场以博利,赢了主人获得钱财后第二天又是同样的命运,输了死了就被抛尸野外。它们的一生就已被规划完成,注定与爱无关,牵连上的,唯有利益。
他们又何曾见过在眼中白日里搏斗”战场“的战士在深夜里偷偷流泪呢?又何曾能感同身受狗狗的痛苦?
这种不负责任行为,是对宠物的伤害,无论心理还是生理。
拥有它,就请为它的一生负责。
接手兜兜时,它已经是一岁的大型成年犬了。身上却丝毫没有属于成年犬的英武,它走路时姿态总低着头,眼神涣散,尾巴夹在双腿间。本应健壮的后腿因为之前长时间被关在笼子里不曾活动而显得病弱,总在微微颤抖着。
要养好它,着实是个艰难任务。但是我和爸爸从未放弃过,爸爸说爱狗狗,不该是一味地对它好,还应该对它负责,让它成为一只有规矩的犬。
我和爸爸每天都会陪它散步,以便让兜兜有足够的运动量。时间地点上都挑散步人数少时的城郊马路。由于它的锁链很长,我会一圈圈地绕在手上,让它贴在我身边走路,以防止它突然扑向他人。为了增进亲密度,我每走两步就蹲下来揉揉它的头,直视着它的眼睛和它说话。
“乖哦,麦兜。”
渐渐地,它对我的态度变得柔和了很多,我渐渐开始了对它的驯化。兜兜走着走着就会习惯性整个身体往前冲,此时,我会大声呵斥它,警告它现在的行为是错误的,立刻停止。它也听得出我语气的严厉,多呵斥几次之后,扑前的行为次数少了许多。
考虑到锁链对它来说负重太重,我带它去宠物店买过了树胶的新项圈,还有食盆,玩具,梳毛器。
四、
回家的时候,发现爸爸也给他买了新的绳子,还有两大袋狗粮与零食。
“对面那条挪威纳吃的狗粮我都没给我们家麦兜买,太便宜了,怕把它吃坏,就给它买了这个牌子,你闻一下好香。”
“还有这个小零食,你别瞎喂着玩。要训它的时候用,表现好就给它吃。”
相处时间长了,兜兜渐渐又开始皮起来。一见面就扑我,好几次都快将我推到了,我可不能惯着它这个坏毛病。它一有起身扑人的详头,我立马就拿起狗绳吓唬它,让他冷静下来。表现过分时,也会狠狠抽它几下克制住它的兴奋。
我想让它知道,我们爱它,对它好,但并非是一味的溺爱。
收养它,我们也肩负着责任。
我开始利用零食教会它一些小技能。
“麦兜!坐!”我发出指令后,向它伸直手掌。它就会乖乖坐下。这个小机灵鬼很清楚接下来它马上就会得到它最爱的牛肉干。
“麦兜!伸左手!左手!错啦错啦!这是右手!”
为了展现我和麦兜的完美契合度,我也常常带着麦兜在家人面前表演麦兜的“小进步”,以便让家人慢慢接受它。但笨麦兜每次一到正经场面就闹迷糊,惹得笑话。大家是又笑又无奈。
“天热了,能不能把兜兜放楼上来养?”
“不行!我看着它怕,和狼一样。“”
一开始奶奶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我接连几天的央求,奶奶还是同意了。
于是,它在我家阳台睡的第一个晚上,把我奶奶晒在架子上的衣服扯下来并且...吃掉了...
因为养兜兜让爸爸的生活变得劳累起来,他总是口上念叨着,但从未真正放弃过它。
有一次大晚上它突然跑了出去,爸爸在漆黑的郊外寻找了很久,光着脚丫子在满是泥泞的地里行走,唤着它,它才窜出来。结局是,麦兜肯定少不了一场暴打。但第二天,爸爸还是会照常给它做鸡肉吃。
五、
时间久了,兜兜走路的姿势越来越好看,它立着尾巴,晃悠着,就像春天风中摇拽的芦苇,仰着头骄傲地直视前方。
爸爸说我们家兜兜越来越好看了。
我以为它会带着家人对它的喜爱永远地生活在我家。
可,兜兜还是闯祸了,很大的祸。
它咬了一个十岁小女孩七口。
那天早晨,天才刚刚亮,打算带它去散步。因为家住五楼,它冲击力太大,通常下楼时,是兜兜带着绳子先下楼,爸爸再慢慢下楼梯。
可就那短短的两分钟内,它看见了那个一边奔跑着一边晃动着手里的包子的孩子,一兴奋便扑了上去,悲剧就发生了。
舆论的声音将我们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叫嚣着我们家不能再把它留下来了。
所有人都在说兜兜是只坏狗,应该被活活打死。爸爸顶不住压力将它送走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
痛苦着它的离去,我的失约,我无法像对它承诺的那样负担它的一生,因为此刻我没有能力承担它犯下的错。
我从未问过爸爸把它送去了哪里,我只希望它潜入山川,变成一匹自由的狼。
我将日夜的追念纹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它的意义,很大很大,但又很小很小。它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微小个体,但是它也是浩瀚宇宙中我觅得的整片星辰。
纹身的意义,不仅是追思它曾存在过,而更多的是,我想铭记住,如果无法做到负责,绝不要以自己所谓的善意去接纳一个生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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