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的家人一个都不在,偌大的房间显得空空荡荡,顿时我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父母外出,自己窃喜拥有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
恰逢暑假,这个暑假并不太热,所以早晨才显得格外逍遥,我不必担心孩子今天早上吃什么穿什么,也不必愧疚地去想我居然睡了懒觉,错过了和家人说早安。对于我来说,睡懒觉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即使到了周末,也往往在早上六七点就会自然醒,而且这种苏醒不是从美梦中渐渐醒来,而是犹如开关开到“On"这一边,突然脑海中亮了起来,于是不得不醒了过来。
这个暑假忙于整理和打包,准备稍后的行程。忙碌中我没有体会到这是假期,唯一有的悠闲时光是坐下来读书或者写字,这时候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时光,即便如此,当小娃儿跑到我面前试图和我说他玩的新玩具或者游戏中的乐趣时候,我还是立马停下了脑海中的文字构思,盯着他的小脸,试图在那上面看出一朵朵绽放的笑容。
而今天却有些不同,凌晨看球,看到我同情的巴西队被德国队的铁骑蹂躏,虽然我不是球迷,那一刻也觉得替他们心酸。之后有了一睡到天亮的理由,我赖在床上,听着一个个人的声音走近,走远,消失,似乎有谁和我说了他去哪里,又似乎没有任何人进来。反正我醒来时候,唯一听到的是电风扇的风声和竹制窗帘被风吹动的清脆敲击声。
突然,就恢复了暑假的心情,这个假期遍寻不着的放假心情。想起小时候,暑假往往在暑期学校读过,父母忙于工作,我和一群孩子们在巷子里、操场上四处奔跑,最爱的恶作剧是溜入附近的工厂,那里有个经常无人出没的洗车场,于是我们在那里用水管互相喷水玩,到了最后满身都是湿透了,在工人的咆哮追赶声中溜回家中。又或者附近在修马路,我们跳进沟里翻找宝贝,往往是一块石头或者一块奇形怪状的玻璃,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然后互相比较。
在路边树荫下看书,坐在竹椅上,老奶奶已经摇着蒲扇昏睡,路过的骑车人突然跳下车,送给我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丝毫不惧地接了过来,原来是一只蝉,身上系了线,绑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奇怪的是,这样的蝉却不肯鸣叫,我抬头看着树梢,那里已经被重重叠叠的树叶遮盖,但是我知道有些乌溜溜的小眼睛一定也在注意着走近树下的我,它们安静了片刻,又扯开嗓门拼命喊叫:热死它,热死它。
偶尔有经过买冰棍的人,推着沉重的木箱,里面裹着棉被。于是一群孩子们围着买赤豆或者绿豆棒冰,然后含着甜甜的冰块,这种享受比现在吃冰淇淋还甚。隔壁巷子有个同学家有冰箱,我们溜进去,从一个个昏睡的大人身边走过,踮起脚尖走到冰箱旁边,同学拿出冰格,倒出一个个圆圆的冰球,于是我们把它贴在脸上,捂在手心,用它像肥皂一般擦身躯和脖子,然后带着满脸的冰凉又重新撒开了步子,在巷子的青石板路上又响起了我们欢快的脚步。
在所有伙伴都被大人叫去午休的时候,我喜欢趴在巷子深处的井边,看着蓝天白云在水里掠过,看着井水倒映中的那个黑影,扎着双辫,面目模糊,在水波泛动中随波逐流,那就是童年的我。然后百无聊赖地扔根稻草下去,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击碎,浮沉,然后又慢慢恢复。
到了一场疾雨将至的时刻,我来到了学校操场上,躺在操场的正中心。大地还在吞吐着热气,所以我可以感觉到身下土地的燥热与渴望,我把手枕在脑后,看着黑沉沉的云团迅速地被风吹走,犹如一支庞大行军的军队,旌旗摇动,锣鼓齐声,终于万箭齐发,斗大的雨点砸向大地,砸得人有些生疼,而下一刻,我就站起身来,感觉风在背后追了上来,扯着我的头发,推着我往前走,似乎一群精灵告诉我跟随它们的脚步,就有什么好事情会发生。
不介意淋雨,于是在雨中跳跃奔跑,看着树叶被雨水冲刷干净,楼房颜色变得暗沉,到雨水糊住我的视线,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我用手掌擦着脸上不停垂落的水滴,周遭无人,抬起头看到看到水犹如白线一般从高空中穿梭而至,最终覆盖了我的全身。
在屋檐还在持续滴水,但是节奏变得越来越慢的时候,雨已经远去。草丛中的虫子又恢复了歌唱,只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我伸出脚去弹走那些草叶上的透明水珠,突然树上的水滴被风吹落,洒了我一脸一身。
太阳早已经回到天空中,慢慢地用它的热量烤干大地。我回到家中,听着外面的虫鸣,房间里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八仙桌上一本翻开的书被风吹得簌簌飘动,那停留的一页是永远空白的暑假作业,上面写着:写下你的暑假趣事,要具体描写你做了什么,有什么感受。
而换上干净衣物的我窝在竹椅上忍受长辈的唠叨,然后接过冰镇绿豆汤,一边啜饮,一边翻看金庸小说,这样的下午,那么美妙,而我却已经不可追回。
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将来会记得一个怎样的暑假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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