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旅程总是不会作为一个整体来记忆,于我,这只是茶余饭后,眺望窗外,或者在街头漫步时候,突然就想起了旅途中的一个瞬间。
我称作为:旅游碎片。在日常生活的瞬间,总是漫不经心地捡起这么一块旅游碎片,有些疑惑而惊奇地打量着那个身处另一地点另一时空的我,于是,脚下的路显得分外不真实,我的灵魂一部分似乎留在了那个瞬间和我对话,只是,她的表情洞然而陌生,此时此刻的我却无法明白,只能瞥一眼过去,然后走开。
此刻,一片碎片就飘至我的眼前,只有一弯腰就可以从眼前的时光河流中把它打捞上来。我瞥了一下那依稀变幻的光芒不是我眼前的树影,而是属于英国的湖区,两年前的一段游程,我和翔一起漫步在那片湖光山色之中,不知不觉徒步15公里。身边一侧是山丘上矗立的农舍或者山居,另一侧是绿草无垠的草地,被围栏隔开,羊群在里面悠闲吃草,稍往下,可以在树影中看到水波的荡漾,那是安静呼吸着的湖水,在一日之间变幻着不同的光影效果。
走到了湖边,忽然惊起了两只栖息的野鹅,它们有些呆头呆脑地从水中横斜的树枝后探出脑袋,打量着脚步渐近的行人,然后拍着翅膀,带起了一串由近到远的水波,最终带着一串晶莹的水珠飞向了暮霭渐深的天空。
继续走,走过一段道路,就到了一个小小的木门前,走过去,然后把插销打开,越过木门,又转身轻轻把插销关上,于是一段风景就阻隔在身后,而转身眼前无限的风景又绵延展开。漫山的野花与安静的羊群,偶有路人经过,都是微笑着打个招呼又匆忙离去。我看着走过去老太太笔直的背影,想着这莫非又是一个来寻找灵感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又或者是简奥斯汀?而湖区显然又是诗人最热爱的处所,当年华兹华斯就流连湖边,写下了“I wonder lonely as a cloud(我如孤独的流云)”之类的诗句。
脚步渐深,眼前景物一暗,不知何时步入了丛林,然后尘世就被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息,光线透过树冠照入丛林,照亮了脚下的曲折道路。一侧的湖水隐匿在树身背后,要努力跨过倒下的树干才可以走向它。于是,坐在一棵斜躺在睡眠的粗大树木上,感觉犹如自然的睡枕,看着湖水慢慢涤着树木已经枯死的枝桠,如此轻柔,生怕唤醒了沉睡的旅人。
远处,湖水正绚烂,被夕阳点染得五光十色,而近处惟有阴暗静谧而已。且让我享受这一刻非人间的孤寂与安静无哗。心底的喧嚣也早已经退去,偶尔有比飞虫大得多的生灵飞到眼前,在半空停留着,似乎在和我对视,我竭尽目力,只看到它迅速拍打的灰白色翅膀,不禁感觉:传说中的小仙子是否真的存在?扬起星尘就会飞舞的仙子?
脚下的归路仍旧是黑暗,却有一些地方被太阳的余光照得雪白,那是一片片小而浅的水泽,在穿过这片荒野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人境。
暮色中,穿过湖边有些喧闹的小镇,路过那些杯盏交错的酒吧,路过那不知哪里传来的音乐,路过同样是旅客的行人,路过振翅归去的天鹅,我终于看到旅馆的方向。
昏黄灯光点亮一园漫不经心的花草,那一瞬间,似乎有家的感觉。
附:华兹华斯的诗
《咏水仙》THE DAFFODILS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高高地飘游在山谷之上。 That floats on high over vales and hills,
突然我看到一大片鲜花,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是金色的水仙遍地开放。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 Beside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它们随风嬉舞,随风飘荡。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 Continuous as the stars that shine
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 And twinkle on the Milky Way,
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 They stretched in never-ending line
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 Along the margin of a bay;
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 Ten thousand saw I at a glance
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 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ghtly dance.
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 The waves beside them danced, but they
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 Out-did the sparkling waves in glee;
诗人遇见这快乐的旅伴, A Poet could not but be gay
又怎能不感到欢欣雀跃! In such a jocund company!
我久久凝视——却未领悟 I gazed-and gazed-but little thought
这景象所给我的精神至宝。 What wealth the show to me had brought.
后来多少次我郁郁独卧, 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感到百无聊赖心灵空漠;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
这景象便在脑海中闪现, 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
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 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
我的心又随水仙跳起舞来, And then my heart with pleasure fills,
我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 And 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
W.WORDSWO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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