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

             下一站

                                 偏偏

“快到了吧？”

“下一站，就到了。”

“下一站，有多远。”

“不远了，下一站，就到了。”

这是列车上一对夫妇的对话。

男人颓废的眼睛，隔着眼镜，望着灰蒙蒙的窗外，手中握着一只老式的怀表，表链上布满了锈斑。

女人不安的眼神四处打量，她的手中握着一个旧手机。

“快到了吧？”

男人没有吱声。

“快到了吧？”女人加重了语气。

“下一站,”叹了口气。

“还有多远，下一站？”

“不远了，下一站就到了。”

穿过了黑黑的隧道，踏过了长桥、大河。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车，对这对夫妇来说，下一站太漫长了。

“几点了？”

“什么？”

“几点了?” “不知道。”

“表不是在你手里吗?”女人嚷了起来。

旁边一个睡汉，睁开混沌的眼，瞪了她一样。

男人愣了一会，打开手掌，瞄了一眼怀表，“快天明了。”

“天明了就到了。”

“天明了，就到了”，又嘟囔了一句。

老男人手中的怀表嗒嗒的响着，他没有听过火车的鸣笛声，只是习惯了手推车的吱吱的声音。怀表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平时它总是放在老男人发黄的中山装口袋里，终日和旱烟卷在一起，这一次不同了，从上车开始，它就一直攥在老男人的手里。它，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嗅到老男人的汗腥味。

“眼瞎了，踩到脚了，”一位中年秃顶的男人半眯着眼冲着刚刚过道的小男孩吼了一声。

小男孩吓得瞪大了眼睛，没有吱声。

这一声嚷骂打破了沉睡的死静。

老男人和半睡的女人都朝着那个男孩瞧了一眼。

“还是个孩子嘛”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老男人伸了伸懒腰，看了看窗外。

“应该到了。”

“什么？”老女人回了一句。

“下一站，应该到了。”

“对，对，对，到了。”

不知过了几个钟头，或者就几分钟。

“xx站到了，请旅客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

“老头儿，到了，到了，”女人高兴的失声叫起来。

“坐下，没看见别人在骂你嘛”冷冷的老男人说了一句。

匆忙中，他俩下车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口，望不到头。

“老头，在哪儿，娃？”女人一手提着用花布包着的行李，一手攥着鼓鼓的右口袋。

老男人没有回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上面歪歪的写着“xx 火车站口，高高的广告牌。”应该就在前面。说着就往前走，女人跟着男人，没有吱声。

他俩站在了一个高高的牌子下，立在那儿，像个石雕。

“你们怎么才来啊！”一个高高的、戴着眼镜，穿着讲究的男孩子冲着他们皱着眉头。

女人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瘦了”女人笑了笑。

男人什么都没说。

“钱哪？”

“在这，在这，”女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花布包着的一卷钱，递给了他。

“这是你小时候爱吃的煎饼”,女人说着忙又翻行李袋。

“麻烦吧，我不爱吃，”大男孩不屑的说了一声。

窘迫的女人，笑开的酒窝又合上了。

一旁的老男人，叹了口气。

“今晚在旅馆凑合着睡吧，”大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远处的方向，坐公 交车，下一站就能到，说着就大跨步的往前走着。

老男人和老女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老头，还有多远啊？”这次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

“下一站，下一站，就到了。”

                                                                  2017.4.23

注：原创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