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过春天》火了。
2018年,便在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上斩获费穆荣誉最佳影片。
入围第43届多伦多国际电影节“新发现”单元;
在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荣获“全5分好评”;
同时,还收到了“看到了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超高评价。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部“走向世界”的电影,竟是一部新人导演+演员的青春片。
电影由青年女导演白雪自编自导完成,属于cfdg中国青年电影扶持计划。并且有著名导演田壮壮监制把关,制作水准稳了。
作为沉寂十年打造的首部长片处女作,《过春天》聚焦现实主义题材,讲述“单非”少女佩佩为了和闺蜜一起去日本看雪泡温泉的约定,从而冒险走上水客道路的独特青春经历。
而电影名《过春天》也正是“水客”的行话,意思是顺利通过了海关。
电影最令人关注的,正是它聚焦的社会群体以及所传达的丰富内容。
女主人公刘子佩(黄尧 饰),拥有一个独特的身份“单非仔”。
这是一个被忽略的群体,查阅百度词条、搜狗百科,这个词条并没有太多的流量。
所谓“单非仔”,是指拥有香港户口,住在深圳,往返于港深之间,上学说粤语,与家人说国语的群体。
但凡身边有这种人,一提起来,人们会自动打上“有钱人”的标签。
听起来,这是一个自带光环与优越感的群体。
实际上,他们的背后,有着别人体会不到的失落感。
辗转于多地之间,甚至过早就经历了人生的漂浮之感,穿梭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与交际语言之间,与周围的环境充满了隔阂与落差。
这类人群,往往最怕人问:你是哪里人?
2013年以前,根据香港法律规定,孩子在香港出生,即香港人,享有香港出生证,长大后可享受香港居民的福利——
12年免费西式的教育、健全的社会福利制度、一流的免费医疗、更容易考入世界顶级学府……
香港户口,或许可以被定义为一张“绿卡”,这是“单非仔”出现的一个最现实的原因。
此外,由于历史原因,香港成了新时代的符号与标签。很多人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安排一个美好的未来,悄悄展开了行动。
总是听说众多明星喜欢前往香港、美国等地生子,这其中的原由,不言而喻。
“单非仔”的出现,是多方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政策、时代背景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同时也伴随着“二奶”现象,与人情伦理密切相关。
前不久,网上流传着一篇社会学论文提到,上个世纪末,有很多到大陆做生意的香港人。原有的妻子和儿女长期见不到一面,因此他们会在大陆组建“新的家庭”。
而在《过春天》中,佩佩的父亲是香港人,在深圳认识了妈妈阿兰后和她结婚生子。
但佩佩的爸爸在香港却早有家室,佩佩父母的婚姻并不被承认;但又因为父亲是香港人,她也拥有了香港的身份,因此得以有去香港念书的机会,成为“单非仔”。
刘子佩所生活的环境,可以概括为两部分——校园与社会,白天与黑夜,这两对矛盾也映射了影片的青春成长主题。
影片的男主人公阿豪(孙阳 饰),是一名资深水客。他的梦想就是站在香港的巅峰,可关于什么是人生巅峰,他也无法定义。
他与周边环境的关系,也是复杂的。不仅仅是存在于和水货仓之间,存在于他与他舅舅之间,甚至存在于自身与自身之间。
阿豪原有的条件根本无法带他走上心中的金字塔,但他的心中一直都涌动着一股劲儿。对于阿豪来说,那是疲惫生活里不死的英雄梦想。
导演白雪说起,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过春天》,是出于自身的喜好,希望在生活的基础上创造出有趣的人物和故事。
以文艺作品呈现现实,多少有些梦幻与想象的色彩。
近几年的中国电影,偏爱用纪实的手法去展现底层人群和弱势群体,以及那些无法为自己发声的人的生活与困境。
相比文艺片,《过春天》少了几分沉重的哲理气息,更少了在苦情之中站立起来的形象。
由于女主人公刘子佩16岁,活动场所多在校园,更多的人把它定义为青春片。
但其立意与构思,则又远超以往同类型的电影,没有狗血初恋,没有堕胎撕X,也没有45度角仰望天空。
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的评委是由青少年组成的评审团。
能够入围,说明《过春天》适合青少年看。比如说佩佩因为身份认同感所引发的自卑、敏感,与闺蜜之间磕磕绊绊的友谊,与同学之间的平静相处,如风吹过湖面而非大浪滔天,都是青少年的日常生活。
具有冒险意味的成长经历,也是所有青少年们所期盼的。
而事实上,导演从未想把《过春天》做成一部“青春片”,“只是恰好讲到成长这个阶段,并且主人公是青少年”。
白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她的身边有这类人群,但这个故事并不是以其为原型。
影片处理两位主人公的故事线时,也只是各自叙事,偶尔交集而已。
倘若佩佩与阿豪之间的联系被青春剧的经典桥段替代,想必电影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仓库里,佩佩与阿豪互相缠绕手机的场景,甚至有了几分情欲色彩。
所以说,《过春天》的好, 还好在自然不做作。
对于观众来说,该片不单单只是所写的一个特定区域的故事,不同城市的人都会有相同的感受。
但它一定有不同层次的解读。
多伦多国际电影节的选片人乔凡娜·芙维曾这样评价影片:
“过春天流畅又有闪光点,导演用她的智慧和成熟的镜头语言告诉我们,这些跨境货物(合规或不合规的)、欲望与跨境人员的矛盾,已经成为21世纪中国的现状。”
跨境,作为一个带有意识形态意味的名词,隐藏并且潜伏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故事。
很多时候,与欲望是没有关系的,它不过是一条生路,一条向上走的路,就好比“走水”与阿豪的关系。
为了完成与闺蜜的约定,佩佩选择成为“水客”,混黑道“过春天”,从而步入一个不同的世界。
青少年极度渴望长大,而一旦长大,踏入成人社会,便有诸多的风险与挑战,有时候,不得不出现违规操作的行为。
不管“单非仔”这一群体的问题是否早已浮出水面,或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淡化消逝,这类现象依然值得我们思考。
不仅仅是在香港和深圳的交际地带生活着一群往返于两地的人。
走私的水客,努力的上班族,异地求学的学子……地域和政策原因,造就了这些特殊的人群。
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飞速,而往上数三代一定是农民的身份背景,使得很多人都会离开家乡,去往大城市,租住在城中村,为了梦想与追求在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中,朝九晚五。
人们从青涩到成熟,也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冒险。
北京人在纽约,河北人在北京,安徽人在上海,湖南人则在广东……迁徙的背后有着无穷无尽的话题。
同时,“单非仔”的背后折射出了身份认同的问题,延展到更为广阔的空间,也反映了一种“候鸟症状”。
换句话说,成为“单非仔”,并不是刘子佩们纯粹的个人选择,而是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促成的。
通过聚焦边缘群体,讲述灰色地带的青春冒险故事,《过春天》牵出了人们所忽视的东西。
越是被忽略的,越是值得被关注与在意。越是关注与在意被忽略的,它便越珍贵。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定义它:这是一部具有纪录片性质的现实主义国产青春文艺片。
过春天,代表着成长。
过境,亦代表着不同身份的转换,是每个人的人生路必经的关卡。
而它之所以深受好评,想必也和这样的寓意有关吧。
本文作者 | 老牧民 @文化咖孵化工场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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