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学院2018级王珊
前段时间,村长挨家挨户发了民意调查表,大概意思是:如果本村拆迁,你是否同意?我一听,难道刚刚二十出头的我就要经历家庭“变故”了?一瞬间,各种因拆迁一夜暴富的新闻就在脑中弥散开来,做起了白日梦。
兴奋之余,心里最多的不舍。因疫情被困在村子里的这些日子里让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去重新认识这片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
天色暗成淡蓝,远处群山如黛,墨林街道中灯光依次亮起,炊烟红了晚霞。漫步在一座座老屋间,我惊奇的发现,大到胡同小到一个石凳,都有我儿时的回忆,透过它们我仿佛看到当年那群嬉戏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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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风掠过麦浪,远方山巅还未盖住落日,田边听得见蛙鸣。每每这时,胡同里总会涌出一群孩子,拿着竹竿,不约而同得朝着村头那条路的杨树跑去。他们分工合作,一个负责粘知了,一个负责装瓶。不一会,伴着知了嘶哑的叫声和银铃般的笑声,他们满载而归。
吃过晚饭,拿着凉席到街上,坐着就能让目光越过桃树,望见远处山脉起伏,弯下去的弧线轻抚一轮月光。夜色浸染一片悠悠山野。一群孩童闹啊闹,一把蒲扇摇啊摇,几位老人笑啊笑,就这么度过了许多个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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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聒噪的午后,是村子里白天最安静的时刻了。为了不被打扰午睡,孩子们被大人撵到村东头的小河玩耍。半挽裤腿,弯着腰,双手放在水下,蓄势待发,趁鱼儿不注意,迅速出手,就抓到手了。抓到鱼的孩子举起自己的战利品,大声欢呼,其他孩子一窝蜂地凑过去,大家一起把鱼儿放入在岸边挖的水坑里。
累了,就到小桥边的石凳上休息。那周围都是芦苇,阳光照不进来,最是凉快。等到休息完,大人们也午休结束了,一群孩子便用草拎着鱼朝村子走去,当天的晚饭这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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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天色,哪怕连黄昏都是清透的,脆蓝泛起火烧云,空气平滑地进入胸腔,呼吸带着天空中的余味。草垛旁的那片空地是孩子们写完作业最喜欢去的地方。通常情况下,会分成几个“帮派”:男生帮,女生帮,还有咿呀学步的孩子。“马兰花,马兰花,马兰开花二十一······”女孩们正在跳皮筋中一决高下;而男孩那边,一群人围着一个足球冲着、跑着、跳着。“好球,好球!”“传到这边来!”不大的空地上回荡着男生们洪亮的喊声。
当然,他们也会闹矛盾,比如:男生占的场地太大、男生踢球不小心踢到女生·······不过,他们也很团结,打碎了谁家的玻璃,他们从不会推卸责任。
每天的娱乐活动随着妈妈喊他们回家吃饭落下帷幕,大家互道再见,便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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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那个夏天,大概是孩子们一生中最不愿回忆的夏天吧。树叶被风吹得轻晃,阳光破碎,蝉声静谧,像远方的潮水。有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只是当时那些孩子不明白,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镇上的工厂倒闭了,为了养家糊口,大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大城市谋生计。大人们肩上背着行李,手中牵着孩子,两百米的送别路,大家走走停停,愣是花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村口,等了一会,中巴车到了,上车后,孩子们透过玻璃窗向留在村子里的孩子告别,全然不懂为何此刻的大人会流泪。
我很庆幸,我是留下孩子中的一个。
此刻的我,更像是一个守望者,守望着这个村子,更守望着童年的记忆
爷爷对拆迁这个事,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说:我这一辈子啊,在这个小房子里待惯了,老了也不想去住什么大别墅了。
不知从何时起,吃过午饭爷爷总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抽上一支自己卷的旱烟,一坐就是半下午。以前总觉得这样太无聊了,现在才懂:目光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回忆。我想爷爷舍不得的并不是老屋,而是关于老屋、关于村子的记忆吧。
在外求学的这些年,每每遇到什么困难,最想干的事就是回家,似乎这片土地有神奇的疗伤作用。想起《云边有个小卖部》里的一段话:在家的时候,我的心里装着全世界,真到出来了,我心里只有家,家里装着我的全世界。
如果没有拆迁,等到将来某天,我老得行动不便,就在村口的槐树下放一把藤椅,躺在上面,看着村子里的一树一花一草,回忆着我依稀还能记得的事,怀念着那些曾在我生命里来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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