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自网络
严格意义上《川北旧事》不算是小说，只是以石头的视角和片段式情节来反映川北的民俗风情以及80、90后的儿时记忆。
山里人八九点来钟吃夜饭也是极正常的事，不像城里人早九晚五，上下班有个准点，遇着地里家里剩点活，不干完总在心里惦记，还是干完来得安逸。
这天石头家吃了个早夜饭，干豇豆炖排骨，豇豆是石头和石头妈在夏天吃不完的，用烧开的水汆一道，晾干可以保存到第二年夏天，排骨是年猪身上的精华。排骨和干豇豆各占一半，撒上八角、辣椒、当归等大料，柴锅里炖了满满一锅。这一下午，花狗蹲在灶房屋里，伸长了脖子往灶台上望；几天没拢屋的肥黄猫蹲在灶台角上，身子一动不动，两颗闪亮的眼珠子到处乱转。这惹得石头妈一个劲儿埋怨：“总又是你们老汉手贱嘛，就晓得揭锅盖！你看这一屋都坐满球了！”
石头妈骂归骂，但一家四口人、一只老花狗、一只大肥猫这时候才算落得个团团圆圆的局面，一时间唤人逗狗好不热闹，倒也满心欢喜。
“耶，往常赶二五八的人，今天还吃个早夜饭呐！”说话的石头二妈，正牵牛去喂水，亲戚里道少不得打打招呼、寒暄两句。
赶二五八是山里农忙时候的办法，一天三顿凑做两顿，上午九点左右和下午四点各吃一顿，虽是省事的做法，倒也是大有传统。一日三餐大概从近代开始，古代寻常人家也就两顿饭，第一顿叫朝食，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大概现在九点左右，朝食就在隅中之前，那个时刻叫作食时。第二顿饭叫作哺食，申时，大概现在四点左右，《说文》载：“哺，申时食也。”《淮南子.天问训》说：“日至于悲谷，是谓哺时。”
石头当时固然不知道这些来历，石头妈老汉儿也是不知道的，只是自古以来传统，庶民的智慧。
“莫事干，早些吃了撒。把牛绑着，吃了饭再去喂嘛！”石头妈应一句，便端着碗往外走。
“再不去牛都饿死球了，娃儿老汉儿也不晓得去喂哈。”石头二妈牵着牛，慢步走着，并不停下。
“莫球说他们这些小伙子，能搞个啥嘛！一天就晓得等着吃现成！”石头妈深有同感。“着球啥急嘛，来吃了饭再去。”
“不了，我去喂牛水去，你快回去吃饭。”这时候石头二妈已经牵着牛走到了院坝的另一头。
一个固然知道对方并不会停下来吃饭，一个固然知道对方并非真心实意，一来二去净是假打，但是人情关系却少不了这番虚伪。若是一个若无其事的留下大快朵颐或者另一个强留吃饭，反倒闹得不美。
“姐姐，你吃不吃泡菜？我去捞。”石头问道。
“嗯，那你切了，拌点味精和辣椒油。”石头姐姐吩咐道。
过得几分钟，石头就将泡菜端上了桌，正巧遇见石头妈从外面进来，看着红彤彤的泡菜，不由呵骂，“狗日的，拌那么多辣椒，肚子遭球得住不？”
石头、石头姐姐、石头老汉儿三个人低着头挤眉弄眼，谁也不开腔，三双筷子在泡菜碗里你来我往夹个不亦乐乎，显然谁也没把石头妈的话放在心上。
“遭瘟的，你也想上桌子哇！”话音刚落石头妈掉转筷子就在花狗伸长的脑袋上敲了一筷子，吓得花狗一个趔趄，躲了开去。“泡菜有个啥子好吃的？”说着也把筷子伸进了泡菜碗。
“不好吃，就莫吃撒！”石头老汉儿说道。
“凭啥不吃？萝卜是我种，泡菜是我泡，凭啥子不吃啊？”
“辣椒吃多了，肚子遭球得住？”石头老汉儿学着石头妈的腔调说着。
“切，只准官老爷点灯，不准我吃泡菜嗦。”
“妈，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石头姐姐解释道。
“你妈读书少，你这才多大就开始跟你妈对着干了，长大了还得了？”
这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一家四口也拌了一个小时的嘴；说是拌嘴那是抬举石头们三人了，顶多也就时不时的回一句嘴。打个比方，就好比石头妈端着弹药无限的机关枪，而石头三人就是围着虎皮小短裙、手持弓箭的原始土著。
吃完饭，洗锅刷碗喂猪喂狗的事自然就落在了石头妈的头上，洗脚洗脸时候三人又结结实实的被石头妈好一阵埋怨。一摊子事忙完了，一家四口终于能围在电视前等着看《新闻联播》之后的电视剧。
“石头，来，我给你买的手套，你试试看看。”石头姐姐一边从书包往外掏东西，一边一一分派到位，“妈，给你买的宝宝霜，老汉儿，这是你的指甲剪。”
“这娃儿，钱莫处花了撒！”石头妈嗔道，“你给我们买这些做啥子？”
“妈，都是我省下来的，又没乱花，都用得到嘛！你看弟弟手指头都冻乌了。”
“买了就拿着，话还多。”石头老汉说道，“钱是要节约，但是饭要吃饱，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毛爷爷还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谢谢姐姐。”石头接道。
“毛主席啥时候说过这话？”石头老汉儿这辈人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愣是没想起毛主席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石头正不知如何回答，恰好电视台已经放完了新闻联播，“莫说话了，新闻都放完了，要放《西游记》了。”
“不看《西游记》有啥子看头嘛！天天都是孙悟空打妖怪，还净打不赢。”其实，石头姐姐更想看的是《情深深雨蒙蒙》，班上的同学们聊天经常就是依萍和何书桓如何如何、雪姨如何如何残忍，总之是茶余饭后、课上课下必备谈资。石头姐姐有几集没有看全，想趁着这个假期补上，不然在同学间显得多落伍。“还是《情深深雨蒙蒙》好看！”
“有啥子好看！就是几个人天天就晓得耍朋友。《西游记》多好看，‘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巡了南山，巡北山咯……’”男娃娃向来活波好动，看不来那些慢条斯理、撕扯不清的爱情剧。
“你都看了好多遍了，好不好？我都背的到了。”
“不，我就要看《西游记》！”
“我要看《情深深雨蒙蒙》！”
“哼，不看《西游记》我也不要你《看情深深雨蒙蒙》，”石头争不过，撒泼打诨那也是他的长项，说着几步走到电视跟前，小身板将电视遮挡个严严实实，“你们看撒！好看不？”
“你让开！”
“不让！”
“妈，你看石头嘛！挡完了，啥都看不到。”
“石头，你姐姐才回来，你让着她嘛。”石头妈害怕两人闹起来难得收场。
“她比我大，咋不让我呢？”
“嘿，你狗日的，要看就看，不看就滚去睡觉！”石头妈本想打个圆场，哪想越来越不像话，怒从心起，骂了起来。
石头伸手在电源键上一按，顿时屏幕就黑了下来。“睡觉就睡觉……”撂下半句话，就溜进自己房间睡觉去了。石头本待找个场子回来，但是话没说完，就见石头妈起身了，这才“好汉不吃眼前亏”，溜之大吉。
“你狗日的，等到，明天早上起来再收拾你。”石头妈冲着石头背影喊道。
想看更多，请戳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