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店鼠疫

作者: 淡蓝色的月光 | 来源:发表于2016-12-06 01:50 被阅读70次

    宣统二年,公历1910年在吉林省榆树县大岭区傅家店发生了一连串离奇的惨剧。

    先是鸿运酒楼的老板郭继聪离奇死亡。郭继聪是傅家店人在大岭村街开了一家酒楼。他在腊月末回家过年,到家后突然额头发热,咳嗽不止。家里人以为路上染了风寒,请了郎中,熬了几副中药没有多想。但郭继聪这病来的蹊跷,在床上仅仅躺了两天就命归西天了。

    郭家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郭继聪素日身体很好,不曾有过大病,郎中的两副药就送了他的命,一定是郎中的药有问题。郭家人把郭继聪的棺木直接抬到了郎中的家门口。老郎中姓陈,世代在村中行医,不说悬壶济世也很受人尊敬,这样的事倒是头一遭,真是辱没祖风。他确定是按照风寒之症下的药,绝不会至人非命,但为何郭继聪突然暴亡了呢……

    第三天正午时分,郭继聪的老婆蔡英华便开始发病,没几天就成口地吐血而死。这一下郭家人傻了眼,郎中家门口的棺木被拉走了,郭家人人自危。数日之内郭家有32人都得了与郭继聪一样的病症,先是额头发热,然后咳嗽不止,族长郭天茂很紧张,他忽然想到村里的萨满族人保罗,他想保罗兴许有办法。

    “救救我们吧,保罗,我们家横死了几口人了。”

    “你们不是常说猎人宁信大兴安岭的一条白狼,也不信萨满人的歪理邪说嘛?”

    “对,那是我们以前愚钝啊!”

    “每个人都要为他过去的愚钝付出代价。”

    郭天茂从怀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

    “明日子时,打谷场集中族人,我为你们做法。”

    冬季的傅家店,严寒冻住了一切,子时的月光迎照着寂静的乡村,族长领着众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打谷场的正中央燃起了火堆,保罗左手执刀,手舞足蹈,仿佛在和厉鬼厮杀,忽然间他手起刀落,一只鸡头滚落在地,鸡血如冬日的梅花在殷殷的白雪中盛开。保罗将刀子在火中来回穿梭,拿着刀子在匍匐的众人面前肆意挥舞,他大汗淋漓,战争依然在进行。郭茂天的小孙子却跪在雪地里晕了过去。

    做法后的第二天郭家一连死了13人,保罗忽然也发起了高烧,郭天茂觉得事情更加蹊跷,连夜向县城走去。

    2

    吴荫祖这个县令当得舒坦,天高皇帝远,那他就是这个地方的土皇帝。郭天茂来的时候他正在逗一只黄蜂鸟,那鸟嘴太挑,最近不大进食了。

    “县太老爷,出事了。”

    “嗯?”

    “我们那屯子连死了十好几个。”

    “凶人是何籍人氏啊,如此猖獗!”

    “不是人杀的。”

    “不是人杀的那跟我就没什么关系咯。”

    “是怪病,一种怪病,死了好多人了。”

    “病了应该去找郎中嘛。”

    “郎中不管用,大人,你救救我们吧。”

    “郎中不顶用这是真的,我这牙有个洞还是德国老毛子给填平的。”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行了,把你那副败家相给收起来,正好我有个侄儿刚从那个法兰西留学回来,他学的就是西医,我那牙齿还是他介绍的医生,一会儿让他找几个外国老毛子去看看。”

    “谢谢大老爷了,只是小民村中生活清苦,怕苦了小少爷了……”

    “没事,你多带他打打猎就行,他早就想到你们那块去打猎了。”

    吴荫祖的侄子吴连德是法国巴黎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博士。他从小就远渡英伦,到现在说中国话还含糊不清,听叔父说了具体的状况后,他就带着几个朋友随着郭天茂向村中进发了,他们带了基础的医疗设备和几支猎枪。

    吴连德首先见到的是郭继聪的尸体。他的皮肤呈现紫红色,嘴边还残余血迹。郭家犯病的众人又都咳嗽不止,全身发热,吴连德感觉事情不妙,会不会是鼠疫。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把尸体掩埋了,如果真是鼠疫,那么尸体便会成为可怕的传染源。

    “Hurry up to take the body buried。”

    “啊?”

    “请你……赶快把尸体……找一块地方埋了吧!”

    “不行啊,按习俗尸体要在家停放七天才能下葬。”

    “赶快,现在。”

    吴连德下命令的口气像极了他的叔父,郭天茂不敢不答应,一行人立马去村西把人埋了。

    吴连德又给叔父写信请求封闭整个村庄,以防疫情扩大化。吴荫祖收到侄子的信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同意了他的请求调了一队人马守在村口。

    吴连德干的第三件事情就是向大家宣布疫情,建立防疫小组,正式隔离疑似患者,隔离所建在郭家祠堂。郭天茂本不愿意,但是犯病者又多是郭家人,所以只能对着祖宗牌位多拜了几拜,乞求告饶。

    3

    与吴连德同来的有三个人,张百源,英国泰晤士报记者,与吴连德是发小,本意是来此地打猎,他最想抓到一只狍子,听说它的皮毛柔软光亮,做成围巾送给他的未婚妻,她一定会很喜欢,再过五天就是西历的圣诞节了。

    阮德茂,那个德国牙医,他是一个中国通,曾经在奉天生活过十年,他中国话比吴连德说的还流利,吴连德拉着他一起去的傅家店。

    冯云祥,采风作家,最喜欢到一些偏远地区采风写作,偏爱那些志怪故事。他和吴连德,张百源都是好朋友,他听说了村里死人的事情就嚷嚷着要去,但是没有想到来了却走不了。

    “我们走吧,连德,要真是疫情光凭我们几个人是控制不住的,应该要有更加专业的团队来干这种事情。”张百源说

    “可是我们出去就有可能把鼠疫传染给别人。”

    “谁说那是鼠疫了,你也不是没确定嘛。即使真的是,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我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困死。”冯云祥帮腔道

    “我不这样认为,我也认为我们应该留在这里。”阮德茂说

    “可是还有几天就圣诞节了,我要回去的,你应该知道,我要订婚呀。”

    “百源,你先把个人的事情放一下,等疫情过去了,什么都还来得及。”吴连德说

    “今天又死了五人,还是同样的症状。”吴天茂赶到临时搭建的小诊所时,天已经黑了。他见大家都铁青着脸一时有些窘迫,他捅了捅火堆,加了几根柴,那堆火又旺了起来。

    “百源,你就再坚持一下,负责统计每天的死亡人数同时作跟踪报道。”

    “祥云负责和上面联系,请求药品和救助,这些是药品清单。”

    “我和阮德茂负责隔离区的病房,另外族长需要招募志愿者负责尸体的处理和人员的强制隔离。”

    “让村里的人处理尸体,没人会干的,村民怕传染。”

    “如果尸体堆在那儿就不是感染一个人的问题了,他的妻儿老小都会感染,道理你要跟他们讲明白。”

    吴连德从到这个村子起说中文就没有再结巴过,因为紧张他的脑子和舌部肌肉变同步起来。

    鼠疫像是遮天的幕布,让傅家店这个地方暗无天日。整日没有一个人影,恍若一个孤城,天空中干干净净,连根鸟毛都不曾见过,地上却疫病四起,成片孱弱的咳嗽声,孩子的哭声,恶毒的咒骂声,无辜的祈祷声让这个冬季充满可能性。

    冯云祥挖掘出毕生的才情,在给奉天的报告里夸张地描述了疫情,短短两天上面就送来了药品和补给,但同时跟来的还有一大批正规军,这匹军队里还有老毛子,因为俄国人担心这场鼠疫会给远在哈尔滨的侨民带来威胁。村口的几个县里的衙役撤了,军队将整个村庄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荷枪实弹,村民们时不时还会听见枪响的声音,那是他们在射击朝村中飞进飞出的鸟类。吴荫祖给侄儿的信中只写了两个字速回,只是吴连德已经接不到信了。因为冯云祥在报告中详细地论证了飞禽和书信都有携带病毒的可能性,但他显然忽略了自己写的好像也是书信。

    药品和补给是两头毛驴拉进村里的,村民们卸下药物后,毛驴又都原路返回,只是没走两步就中弹身亡了,外面的人不想从里面放出一只蚂蚁,只要你走进了傅家店,就永远不要想着回去。

    4

    张百源看着报表上的数字。

    12月22日,死亡14人;

    12月23日,死亡23人;

    12月24日,死亡……

    “不行,我要想办法出去,我不能在这儿。”他想

    但是现实情况是没有人能够走出村子,几百支枪口日夜不怠,他对村子的地形还不熟悉,所以他一定要找个本地人当向导。

    朗中的家门自从鼠疫发生之日就没有打开过。两扇门恍如铜墙铁壁挡住了鼠疫的进攻,张百源每天要上门统计各个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昨天他轻轻地叩开了老中医的门。院子里很干净利索,一只黑猫懒洋洋地靠在朗中的脚边睡觉。一棵淡黄色的腊梅树开满了小巧可爱的梅花。

    “请问你家中是否有人感觉不适?”

    “没有。”

    “请问鼠疫发生以来,家中是否有人去世。”

    “没有。”

    张百源看着手上的报表不禁心中一颤。

    “那请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防护方法呢?”

    “没有。”

    郎中依然眯眼睛,晒着太阳。

    “但是外面已经变天了,你不知道嘛,死了好多人了。”

    “变天了,难道今天的太阳和昨日的太阳有什么不同,门外的天和门内的天有什么不同嘛?”

    “老先生,你一定有很好的方法,请你指点一二。”

    “我没有方法,阎王什么时候收我,我什么时候去了就是,这是劫难。”

    “既然是劫难,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团结起来,战胜它呢?”

    “能战胜的是困难,所谓在劫难逃,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郎中指了指院中早已准备好的甘草,艾叶。

    从此在村里的打谷场支起了一口大锅,锅里熬着汤汁,村民用汤汁消毒并口服,但是对于疫情依然丝毫没有作用。死亡的人数依然与日骤增。

    吴连德和阮德茂每天看着隔离区的人一个个死去却束手无策,他每天尝试着给他们搭配不同的药物,改变药量,他准备用排列组合的方法试尽所有可能性来拯救这些垂死挣扎的人。阮德茂在研究新的活性血清,他说在德国发生过类似的瘟疫就是注射血清治好的,两个人默默无闻在实验室里连轴转。

    冯云祥在一篇篇报告中对一行几人的丰功伟绩毫不谦逊,他描写血淋淋的现实,描写自己孤身闯入隔离区调查数据并痛述艰辛,上面的药品和血清源源不断地来到傅家店这个小地方,但是死神却丝毫没有放他们一马的意思。哈尔滨的报纸上终于能够见到他们的名字了,标题写的响亮~四壮士孤胆闯疫区,绝尘一去,征途漫漫未可知,报纸上还登了几个人的照片。

    当冯云祥拿着送进来的报纸一步蹿到吴连德面前时,他仍然在翻着厚厚的药理学追寻真理。

    “连德,我们上报纸了,你看我照的帅不帅。”

    “你是来当英雄的嘛?”阮茂德问道。

    冯祥云意识到自己的喜悦和这个实验室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出诊所,看着村里的人们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他们眼中流露出恐惧和不安。那张重达几克的报纸,那个令人兴奋的标题有错嘛?自己为他人做出了贡献想赢得点掌声有错嘛?那为何面对吴连德和阮茂德的默默奉献自己就显得悲哀可耻了?

    5

    春节将尽的时候,村里的人已死过半。

    人们见面不再说话,因为吴连德说过唾液和空气会传播疫菌。阮德茂的血清前后研制已经三期,但是死亡的气息却越来越浓。早上郭天茂被送进了隔离区,他是郭家最后一个人了,将近一个月的接触他已经和吴连德很熟了。

    “医生,你就赶快送我上路吧,在下面我还能早点见到我的小孙子。”

    “你再挺一下,阮德茂研制的新的血清马上就好了,你再挺一下。”

    下午两点钟,阮德茂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实验服闯进了祠堂。

    “赶快给他试试。”

    吴连德给郭天茂注射了血清。病床上的郭天茂终于安静下来,他一上午都在咳嗽,吐血,那种声音有极强的传染性,整个病房上午吵的吴连德头痛欲裂。

    阮德茂注视着病人,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郭天茂依然呼吸平静。

    “恭喜你,阮德茂,you are so great。”

    这是一个月来吴连德发出的第二句英文,但是天地不仁,死神不打算给这两位海外高材生任何面子,郭天茂身体忽然痉挛,手脚颤抖,嗓子里发出地狱般的惨叫,额头上冒着热气,眉头凝成一团,在一旁守护的人都失声痛哭毫无应对之策,半个小时过后郭天茂慢慢变得安静,给世间留下了一张狰狞的脸。

    “对不起,I am so sorry,I am so sorry。”

    如果说十天前阮德茂还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话,那么此情此景彻底让他崩溃了。他恍如一个刽子手,每天都在一个个活体上做实验。

    “这跟你没关系,阮德茂。”吴连德说

    “不,有关系。”

    阮德茂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他在和时间赛跑,两天后他带着新血清又一次来到隔离区。保罗此时一息尚存,他无数次睁开沉重的眼睛,他嘴里念念有声,心中虔诚乞求,盼望恶魔早日离去。他自从来到隔离区从没有接种过血清,没有吃过药物,只是每日躺在床上,形容渐瘦。

    阮茂德来到他面前准备给他注射血清。

    “医生,人类不是牲畜。”

    “我在救你。”

    “你救不了我,天神做不到的,你不可能做到。”

    “你可以试一试。”

    “仅仅为了苟活,让我抛弃信仰。”

    “你那是愚昧,不是信仰。”

    保罗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只是用被子裹住全身拒绝接受任何治疗。病房中其他病人也拒绝接种新研制的疫苗,理由是那样只会让自己像郭天茂那样死去。

    吴连德耷拉着头回到诊所,张百源早坐在那里等候。

    “我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百源,你的婚礼我无法参加了,这个算作贺礼了。”

    吴连德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留学时的一支金笔。

    “你不走嘛?”

    “百源我们想法不同,吴小姐是你的信仰,我的职业是我的信仰,我后悔当初不让你走……”

    “不用说了,谢谢你能理解我。”

    张百源拿起金笔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6

    有人说阮德茂疯了,因为他整天在土里寻觅着什么东西。吴连德知道他是在寻找鼠疫病毒,他不想再用别人做实验了,但是他一直没有任何不良症状。

    村里的人说昨夜听见村西有一阵阵枪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快到中午的时候一头毛驴拉着张百源的尸体回到了村里,来福枪把尸体打的千疮百孔,头上,腹部,腿上都浸满了血,他的手里握着一张白色的纸条随风对着吴连德招手,但他不敢上前一步。

    “好了,你当英雄了,百源成狗熊了。”冯云祥说

    “我在意的是他的生死。”泪划过干燥的皮肤时,痛让这个麻木的人知道他已经一个月没洗脸了。

    “张百源注重的是自己的爱情,他不在意是叛逃者,是狗熊,还是死。”老郎中第一次走出家门时,初春的风还夹杂着七分寒意。

    第二天三人商议将尸体火化。

    阮德茂最终没有惹上鼠疫,吴连德只能瞒着病人说注射的是营养液,第六次的血清好像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病人们的咳嗽状况明显减轻,死亡的人数也慢慢减少,连续有一周再也没有人死去,吴连德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第二周还是没有人死去,冯云祥立刻喜出望外,他用无比准确的数字无比准确地告诉上面,由于几人艰苦卓绝地努力傅家店地区的疫情已经完全得到控制。上面答复要再观察一周,如果状况一直良好,可以考虑让医疗队进驻进一步消毒,巩固状况。冯云祥对于这一答复不是太满意,明明就是他们几个人控制了疫情,医疗队在这时候凑什么热闹。吴连德和阮德茂认为医疗队进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下来的一周,人们的身体完全都好了,他们开始互相打招呼,他们开始收拾早已荒败不堪的家,他们开始打情骂俏,他们开始坐在庭院里享受一段清闲。冯云祥说他正在写一篇纪实小说,他在村里各家走动采访,记录,忙的不亦乐乎。

    “唉,连德,你看我这一段写的怎么样?”

    “宣统二年,1910年二月,经过一个月艰苦卓绝地斗争,我们终于战胜了鼠疫,我们来到村头,无数人为我们欢呼……”

    “太啰嗦。”

    “那好吧,但是郎中说我自己喜欢就行。”

    “也对,你自己高兴就行。”

    周五的时候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他们准备喝完酒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一起去打猎,饭间冯云祥说自己头晕先去睡觉。第二天吴连德和阮德茂都准备好了却还没见到冯云祥,他们在洗手间的地板上看见了冯云祥。

    “你怎么回事?”吴连德问

    “我怕是染上了鼠疫,浑身发热。”

    “不会的,别自己吓自己,也许你喝醉了,冻凉了。”

    “你还是把我隔离起来吧,按规矩来。”

    “就算你得了鼠疫也不怕,有疫苗呢。”阮德茂说的很没有底气。

    两人给冯云祥注射了血清,目不转睛看着这个昔日嘻嘻哈哈,好大喜功的家伙,他咬着牙,没有一丝呻吟,他手紧紧地抓住被单纹丝不动,阮德茂知道他这是在安慰他们,死神跟他和吴连德都开了一个玩笑,说去就去,说来则来。窗外的孩子们来回嬉闹追逐,阳光明媚。书桌上还放着那一篇来不及修改的小说,题目叫《傅家店鼠疫》。

    7

    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吴连德和阮德茂把冯云祥的尸体偷偷火化掉了。他们放下猎枪,又一次钻进了实验室,等待着死神再次降临。可是又一周过去了,村中依然平安无事。

    省城的医疗队按照部署进了村,他们带着口罩在村内四处消毒,装模作样。吴连德和阮德茂捧着两个骨灰盒糊里糊涂地走出了村子,他们用尽力气把村外的空气吸进腹腔,久久不愿吐出。他们精疲力尽,虽败犹荣。

    吴连德走后的第二天,老郎中抱病死去,村里状况立刻升级,军队又把村子围的水泄不通,省城医疗队那些本想邀功的医生们个个如惊弓之鸟,他们知道鼠疫一起便是尸横遍野。吴连德带来的两把猎枪此时起到了作用,有两个胆大的医生拿起猎枪带着同仁们向村口扑去,第二天哈尔滨的报纸上的头条这样写道~傅家店鼠疫再起,省城27志愿者,病丧疫手。吴连德看到报纸后说傅家店是座围城。

    当日张百源跟老郎中说自己想出村子,问有没有路可走。郎中说想走就走喽,命由天定,但腿长在自己身上。张百源再问这样做是不是不太高尚,老中医说人活着不是为了高尚,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张百源用吴连德送他钢笔写下了这行字。

    若干年以后的某个下午,我在爷爷的案头乱翻,偶然看见一叠泛黄的手稿,扉页上作者格调低沉地告诉读者这是笔者亲身经历的一件小事,他只是忠实的记录者,他认为人们需要英雄,他希望通过这个简短的纪实小说让人们记住那些在一线抗击鼠疫的战士们。

    我问学中医的爷爷这是谁写的,爷爷说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就在案头了。我感觉历史诡异多变,我的疑问是如果当时就有白话文小说了那么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又该何处?那么此篇小说又该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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