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哲思简友广场城市故事
无力是不是成年人的常态

无力是不是成年人的常态

作者: 罗满玉 | 来源:发表于2019-11-12 14:18 被阅读0次
    无力是不是成年人的常态

    我很后悔我没早点努力,现在想努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努力,无能让我觉得自己弱爆了。我不知道这样的生命之重是我承受得起还是承受不起的,我也想善良大方,对世界报之以歌,不在人心间经营盘桓,可是,修养这东西,我爱它,可是我脚踩在泥淖里,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越发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今天,再一次陪外婆去医院看病。关于外婆和她的病,也许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外婆整个脊椎已经乱得不像样子,原本清晰可见的一整条脊椎,在那张灰色的片子上显得凌乱,阴影也是模糊。我让外婆等在医室里,我去取回拍的cr片,走到科室外,我先看了片子和报告单,还是老毛病,脊椎侧弯、骨质增生、骨质疏松等。这些关键词不痛不痒,就和每次看完病医生的诊断和那堆中西药一样不痛不痒。外婆这样的伤痛不在皮肤表层的溃烂流脓,也不在体形上的形影消瘦,反而,自从她生病后越来越”胖”,胖到上药的绷带裹不了她的腰,胖到一双眼睛被脸上肿起的苹果肌挤得只留一条缝,几根稀疏的枯黄的睫毛还在向上翘,眼睛还在眨巴眨巴地看着这个世界。我跟她讲话的!!时候,最喜欢盯着她的眼睛,我想再多读懂她一些,哪怕一刻一秒钟而已。我想看到那双眼睛能看到,在关注的东西。

    小时候,外婆家种了好多好多、好多的水稻,还有玉米,这是我最讨厌的两项农活,因为都是在夏天,热到爆,而且持续时间最长,分量最重。掰玉米的时候,在地里,手臂被玉米叶豁出一道道划口,那划口细细长长,不深却纵横交错,往往等到结束后才会发觉。虽然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可是我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那种吃苦耐劳的品质,小时候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背玉米回家,可能一二十个玉米就快要了我的命,背篼的背席像是要嵌进我肩膀的肉里去一样,我总是用手指卡在肩膀上,感觉会减轻很多痛苦。在地里和天梗间的来来回回里,我肯定是不开心的,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太阳太毒了,玉米太多了。掰了玉米还得晒,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在早晨堆成一座小山,要用铲子铺开,基本上要铺满整个院子,等到傍晚的时候再还原成一座小山。当玉米烤在太阳下的时候,一家人就在屋子里开始搓玉米,玉米棒一个个地在胶鞋底上脱光衣服,变成一粒粒的,滑进堆起来的玉米山海里。小时候搓玉米是讨厌的工作,因为无趣且冗长,一直机械地做一件事,让人觉得很苦恼。那时候的暑假,一个院子里的孩子基本都在家帮忙干活,大人们为了刺激我们的积极性,开出了一分钱一个玉米的条件,我们这些孩子也算是可以自己凭本事挣零花钱了。可别小看了这点钱,零花钱在我小时候来说就是这么稀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上小学的时候大夏天回家吃完午饭,我说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走到学校很渴,扭捏了半天吞吞吐吐地找爷爷要五毛钱买小冰,结果被呵斥了一顿还挨了打也没要到五毛的小冰钱。这样讲,也许会体会到那时候零花钱对我来说是多不平凡的事了吧。有了这公平的公分制度,小孩子当然卖力,因为这是大人讲的,是被权威认可的,也是可以坦坦荡荡拿到的钱啊,于是玉米总是能一背篼一背篼地被消灭掉。尽管大人还是会耍赖扣掉高额的工资,但总归我们还是能得到巨额的零花钱。这算是玉米带来的唯一乐趣了吧。玉米棒变成了几千斤的玉米粒还得经历几个太阳的暴晒,又是一项早上搬出晚上收回的活儿。在炎热的夏季里,汗水根本不会断掉,大滴大滴地垂落在地上,玉米里,和进时光里。

    收割水稻的季节是在八月中旬,也就是在开学前半个月。因此,每到大人开始看秧田里的稻子成熟了没的时候,我就在心里虔诚祈祷“还没熟,还没熟,不能打,再晚点……”我期望开学了再开始这项工作,因为上学了可以躲掉这项痛苦的工作。最开始打谷子,打谷机还没有用上发动机,都是手摇的,所以得一个人喂稻子进去一个人搅动。所以最开始得把稻子收割码整齐,一堆堆有间隔有序地摆放好,等打的时候,拌捅就像艘船在没有水的泥田里行走,而大人就像古时候拉纤的苦力,卖力地推着它前进。稻田一片连着一片,风吹麦浪,好看是好看,大人们看着它笑是因为收成好,那时候的我可笑不出来,我看到的只有劳累和辛苦,闻到的也不是稻香,是汗水发酸的味道。每户人家的田地都不是聚集的,而是分散得很,有些很远,湿漉漉的稻谷得用大人的肩一挑一挑地担回家,湿漉漉的稻谷可是很重的,扁担晃晃悠悠地有节奏地在大人的肩上跳着舞,我看在眼里,打心底里佩服。他们的肩膀是真的能承担重量的,不像我,几十斤的东西就得磨得皮肉绯红。收谷子比收玉米忙,因为谷子得赶时间,趁着秋老虎的天,赶紧晒完装柜,不然田里的谷子可能落在泥里或者打下来的得发霉,通常整个工期在一周前后,稻田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稻桩了,谷子断了红可以放心储存了,后面再陆陆续续进行反复晒以及去灰的收尾工作。而我算是极其幸运的,我很少到田里去帮忙,去也是递草之类的,收割我很少参与。而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里,比我小的比我大的,都比我干得重。但对于小时候讨厌农活的我来说,仍旧很累。大人们忙着在田里收割,小孩子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做午饭和晚饭,给大人们送水,把收回来的湿稻谷摊开,筛出里面的稻草,不间断地给谷子透气翻面,等到晚上太阳下山就开始收满院的谷子,把铺开的地摊聚拢成几座小山。等到夜晚八九点,才算是消停。这期间的快乐就是会得到所有大人的夸奖,尽管大人们的夸奖都说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作为小孩子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像是干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年四季,循环往复,如果不是小孩子都会长大会离开小山村,我或许会觉得时间根本不会流动,每一年的景色简直一模一样,可是意义却不是简单的重复。长大这件事,是我小时候最渴望的,因为我一直想逃离大人,想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可是等到现在真的长大了,我却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庭亏欠良多。小时候困扰我的是大人对自己的爱,后来困扰我的是自己和世界的距离,再后来困扰我的是异性的爱。爱这个词,困扰我,也牵引我。缺少父母陪伴和大人关心,对于我这种性格敏感的孩子,影响重大。从小学到大学,读书这件神圣的事,在我的历程里,并没有那么高大上,我喜欢读书,尽管那时候我说不出来原因,但心里百分百地偏向学校,我宁愿待在学校也不想待在家里。那并不是知识对我有着强大魅力,而是那种高尚在吸引我,它让我的人生变得有所不同,或有所期待,有所价值。可是,我并不在这件事上努力,我喜欢它,却没有追求极致的心,我没有很费心地努力追求过高分前三名和奖状,我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得过且过。读书,这件事,在高中以前,对我的意义就是读书,就是一件功课,是小孩子都在做的事,至于它的意义,没有想过。而高中到大学,读书这件事给了我一些意义,这源于我小时候心里埋下的种子,我的性格变得孤僻,心里藏事,我看什么都是悲伤的,我已经困在了自我的世界里,精神倦怠,浑浑噩噩。这种事,我也无法说明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只是我性格上的缺陷开始一点点暴露,我就像一只变化莫测的情绪兽,只有情绪没有理智。我的痛苦与日俱增,快乐离我很远很远。而我的心思,都在为什么我是这样的我上,我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也想想明白我自己的意义,自己的想法。整个过程很漫长很漫长,我的大学时光除了上学几乎都在治愈自己了,我不断和自己对话,剖析自己,把那些堵在我心里的东西一一摊开,我重新认识自己否定自己了解自己。或许,大家会觉得可笑吧,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想太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自己为什么会笑为什么会哭为什么想要某样东西,为什么会做出扭捏的动作,为什么会冷战,为什么会拒绝不了别人,为什么请人帮忙开不了口等等这一系列生活中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行为,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举止思想,这些真的是自己的想法吗。而让我惴惴不安的就是,我发现,我根本没有选择过我的想法,在成长过程中,没有人教我怎么应对新的问题,我也没有一个可信的参照对象让我去模仿,所以我的想法很多都是来自于身边的同龄孩子,我会选择一个讨喜的模子成为我的指标,渐渐地,我就成了一个自己也不懂的人。而读书带给我的不仅是思考这件事,它真的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虽然我没有很努力,也没有像别人家孩子一样得奖学金保研什么,做了那样了不起的事,可是我也不再是只能待在小山村里,等到年龄差不多就相亲结婚的那样的人,我的确有了一些自我人生的选择权,我也见到了更大的世界,并且还会有进步的可能。这种意义叫做希望。

    可是,我一边为自己的心理历程感到些许自得,另一方面我更懊悔这些宝贵光阴的荒废,如果我想别人那样早点意识到知识对于穷人的意义,或许,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对这个为自己付出良多,最爱自己的大家庭感到无能为力力。毕业的我,家里唯一的大学生的我,却连自己的出路在哪都看不清。小时候极力想逃避的农活,现在我极力想让他们脱离苦海,和他们一般大年纪的人都在公园晒太阳,到处散心,而他们却还在挑那沉重重的担子。在科室里,医生的诊断对于我和外婆来说都毫无波澜了,因为我们都太清楚她的病没有办法治,只能治一回缓一回。我本来想嘱咐她不要再干活之类的老话,想了想,我却说不出口了,因为我知道,我们家只有一个病,穷病。这个病,很难好。

    外婆年轻时身姿很挺拔,可是现在她浑身臃肿,脸足足肿了一大圈,拄着拐杖,变得很矮很矮。农村里的人,只有一亩三分地,吃穿全都靠粮食出,外婆这一生的成绩,就是养大了一大家子人,盖了一座房子,她的病是活生生累出来的,每年每季几千斤的粮食都是从她的身板上出来的,这担子真的太重,把她的脊背压垮了,把她自己压榨得什么也没法承担了。她只要还能动,就不会停下手里的活,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这种无力,只是其中一种,穷人家的毛病各不相同,没有文化的父辈们,身上的不省心又各有不同,总之,我不知道她们是否觉得这样人生太苦,因为就算是这样的一种残忍现状下,大家依旧照常生活,依旧玩笑自乐,当我拿完药陪外婆在小餐馆吃饭时,我反复叮嘱她怎么上药,可是看病这件事,好像就是个仪式,医生开完药之后就算结束,并没有看病想要治病的那种索求感,我在认认真真讲的时候,外婆一边答应着一边盯着路人看,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而坐在身边的表弟,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我不知道是我太小题大做还是他们已经在这样的事里麻木了。

    外婆一直念着外公想吃城里的抄手,中午就吃的抄手,走的时候打包了20元的抄手走,外婆还念着这些外公一顿就能吃完。我讨厌家里的男人们,比如我外公,就算是我外婆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太久,他对我外婆仍旧跟从前一样毫不疼惜。除了干农活的时候,都在街上打麻将,从早到晚,我外婆还得一日三餐煮给他吃,饮食上我外婆都是给他煮他喜欢的好的。记得那年外公胃出血,外婆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一日四餐,餐餐营养丰盛,轻言轻语,可是,就算外婆身体是如今情况,也都没换来外公的一丝体贴照顾。我不知道外婆严重不能下床的时候,连一杯水一口饭都没有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传统思想的将就还是真的有感情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外婆对外公说的的死心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知道这个家庭让我看到最绝望的东西就是淡薄的情感,男人的责任感和担当在他们身上我看不到,最苦的是那理所当然的无可奈何。这种东西,外公外婆身上有,爸爸妈妈身上也有,舅舅舅妈身上也有,而我哥,就像是一种无期的债,我不知道这苦什么时候能终结,或许我清醒着,可是我没办法清扫整个家庭,我也没办法改变别人的人生,哪怕这个人是我的家人。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时常觉得自己孤独,我没有可以沟通交流的对象。而我,想走一条不同于他们的路,更想回报他们的辛苦,小时候清高地觉得大人成天只说钱,真庸俗。而现在,我那些崇尚的情怀修养,一点也给予不了改变,我现在想庸俗地赚钱,给他们更好的条件。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灰色地带,我不清楚,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财富创造财富,穷人的财富不过是身体和时间还有那可以牺牲的道德感和情操。

    人与人之间理所当然的相互体谅和关心,亲密关系间的良性都成了奢侈品,生存让责怪都没有道理。我虽然成年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托起这坍塌的大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治好这个家的病。我只有治好他们的病,才有资格去追求兰草美人,才能自由的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可是,我该怎么走。我这薄弱的力量该如何四两拨千斤。是不是成年人的世界,无力是常态,麻木是唯一结果。

    无力是不是成年人的常态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无力是不是成年人的常态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nltic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