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清爽的空气中顿生出一种违和感。此时,八戒听到身后传来脚踩砂砾的声音,便回过头去。
“这些花很美吧。”这位从宅邸中出来的男人说道。
这个男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眼形细长,身高和八戒相仿,穿着白金质地的法衣,年龄在三十岁前后,五官标志。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正陶醉地抬头看着那盛开的桃色花朵。
“本来要天气更热一点才会开花的,不知什么原因,在这里花期却提前了。虽然这样有点反复无常,可你不觉得这也挺好嘛?就像春天变短、夏天更早一步来到一样,令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在和谁说话啊?在场的只有八戒一人,谈话对象当然只能是八戒了,可他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请问,您是这栋宅邸的主人吗?”
“是的,我叫梶。”
梶这才第一次看向这边。
八戒微微颔首:“我叫猪八戒,旅途中正巧路过这个小镇,也不知道这里正在服丧中,希望没有给大家添麻烦。”
“……八戒?”
男人灰褐色的眼眸忽地睁大了。
他丝毫不掩饰好奇的神色,沙沙地踩着卵石缩短了和八戒之间的距离。他的眼神也无所顾忌,举止不礼貌得甚至可以称之为幼稚。八戒见状眯起眼睛。
“这就奇怪了。你……啊,是这样吗?不对……”
“?”
“……悟能。你的本名是叫猪悟能吧?”
一阵强风吹起。
八戒极力保持不动声色,但却收效甚微。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自己的本名?自己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对他的面容和名字都没有印象。
“不好意思,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我可以看到的。既能看到,又能听到。就是这么一回事。”
答非所问。梶继续说道:
“人们把像我这样的人称为佛口。”
“佛口?”
佛口即是所谓的灵媒师,使用招魂术代替死者将话说出。八戒曾有所耳闻,有一族人皆拥有这样的灵力,但他从没亲眼见到过。
……这个男人,是佛口。
八戒回想起方才那个中年女人说的“和死去的儿子说话”,这才恍然大悟。她是为了招魂才造访这里的吧。
这都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本名呢?是从彩霞那里听说的吗?
“悟能先生,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您请进来坐吧。”
梶伸出左手,盈盈带笑,一如欢迎一位老友。
“不了,我不是为了招魂才来的,就只是路过而已。”
“啊,是这样啊?”梶面露意外的神色,“我还以为你是要和花喃小姐说话才来的呢。”
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时,世界上所有的声音悉数消失。
八戒连话都说不出,唯有呆立在原地。在一片芬芳的花香中,那张温柔的笑脸充斥着他的脑海。
“告诉我你的本名的是一位叫花喃的女性。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
——是花喃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
怎么可能?八戒差点脱口而出。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较之惊讶或疑惑,一股莫名其妙的无明业火涌上心头,只因对方轻松地将花喃的名字宣之于口。
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的。
“啊,请、请不要害怕。只是因为花喃小姐的声音太大了,所以我不能不传达给你。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
看到警惕之色跃然于八戒脸上,梶不无胆怯地紧绷着嘴角。
“……我不太明白。”八戒极力调整好呼吸,“声音大是什么意思?”
“就照字面意思理解就可以。每个灵魂的音量不尽相同,有的声音要侧耳倾听才能听到,也有的声音非常清晰,就像是在我身边大喊一样。相反,如果一个灵魂什么都不说,我再怎么呼唤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至于花喃小姐……”
“您这个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八戒打断了男人的话,“这能力优秀到这个地步,我反倒觉得过犹不及了呢。”
八戒下意识地话中带刺。梶停顿了一秒后笑了起来。肌肉痉挛式的笑容好像是这个男人的习惯。
“你刚才在这里遇到过一位女性吗?她的儿子昨天因病去世了。”
“……啊?”
“那个男孩才六岁,所以她悲痛欲绝。听说她昨晚受到了过大打击,连站都站不起来,是丈夫背着她一起送的葬。”
八戒回想起那个中年女性的面孔,委实看不出她背负着如此的悲痛。也有可能是她在故作坚强,但至少从她身上感觉不到悲壮的氛围。
“传达死者的话语可以拯救一个活人,你不这样认为吗?”
“……”
“我将她死去的儿子的话传达给了她,这就是佛口的职责。如果我也能够拯救你,我乐意效劳。”
“您有这份心我就很感谢了,不过还是算了吧。”
八戒向后退去,梶则伸出了白皙的手。
“我能看到的,花喃小姐正在对岸等着你去找她。她一个人不停地招手……嘴里还说着什么。”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听不到吗?她正呼唤着你的本名。”
来吧,悟能——
“……!”
这头晕目眩的感觉是因为沉醉于那花香吧。八戒背对着梶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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