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福军的老朋友,著名老作家黑白同志如期到访,由地区文化局长杜正贤和《黄原文艺》主编贾冰陪同。
田福军早已让已经在团地委少儿部工作的润叶回来帮忙招待,在他的办公室里备上了瓜子、水果和一些本地的土特产。
田福军问起黑老在原北故地重游是什么感受?没想到黑老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艺术家的忧伤,透露出一些不愉快的情绪。气氛严肃到极点,让恭恭敬敬坐在两旁的杜正贤和贾冰都非常尴尬。
原来黑老也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对当代社会农村居然又回到各自单干的现状很不满。他认为好不容易在农村搞了几十年的社会主义,竟一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地荡然无存!
田福军很诧异黑老的思想,如今竟连最保守的基层干部都不如了,按理说作家的思想不是应该走在时代的前列吗?
其实黑老心里最过不去的是自己倾注了一生心血的作品——《太阳正当头》中讴歌和赞扬的事物,比如合作化运动和“大跃进”,突然间就被否定得一干二净,这确实会让人很难过。
不过田福军仍然想了一个很好的安慰办法,他说人在一个时期的认识和判断不可能超越时代的局限性。
他给黑老列举了列宁与列夫·托尔斯泰的例子。列宁并没有因为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有时代局限性就否定他,反而夸奖他的作品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

然后田马上又把话锋转到黑老身上,说他的《太阳正当头》的确细致地描写了当时农村的社会生活,光这一点就足以使以后的读者仍然要读这本书。
“我认为,不能因作家对当时的生活做出不准确的认识和结论,就连他所描写的生活本身也丧失了价值。”
田福军的这一套说辞不仅稳住了黑老,而且还把这位老作家说高兴了。一度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润叶连忙再给大家续水,招呼大家吃水果。黑老一高兴,也和大家谈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宜。
本来田福军想在地委招待一顿黑老,奈何被诗人贾冰抢先了去,他已经和黑老约定好要到他家去吃羊肉荞面圪坨。由于和贾冰同一单位的杜丽丽和杜的男友武惠良早已过去帮忙,所以贾冰把润叶也叫过去了。
席间,贾冰的爱人在往炕桌上上菜的时候,乐和的黑老想要跟她碰一杯酒,这位腼腆的妇女竟然害羞地退出了房间。
贾冰马上向黑老解释说他的爱人是个“土耳其”(土就是土气,耳其是陕北方言,表示人比较不讲理,爱无理取闹),让黑老不要介意。几杯酒下肚,这位真性情的诗人竟然讲起了他和他这位“土耳其”老婆的爱情故事。
他和她本是邻居,他出外上大学的那几年,把家里的老母亲拜托给她照顾。她十分热心、善良,为了帮忙照顾他的老母亲,居然偷拿自己家的东西,被自己的父亲打骂。
贾冰在大学里谈了一个城市姑娘,但他妈妈非要他和这位邻居女孩成亲,否则就要一头碰死在他面前,无奈他最终选择了现在的老婆。他们是先婚后爱,天长日久,他觉得他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他老婆虽大字不识,但为他操持家庭,生养了三个小子,现在还办了营业执照,在二道街上卖羊杂碎。他月月工资花得精光,家里全靠他老婆养活,他还时不时地跑到市场上去找他老婆要零花钱哩……
冲动的诗人说得泪流满面,弄得客人也都吃不成饭了。
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明年天暖后,要带他老婆去逛一回省城!还要把她引到皇后王后的陵墓前,说:“我老婆和你们一样伟大!”
诗人说着说着又破涕为笑,赶紧招呼客人吃他的“土耳其”老婆做的荞面圪坨羊腥汤,于是众人也都轻松地笑了。
但润叶没有笑。她一直沉默地听诗人说他和他爱人的故事……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三,第二部第二十六章读书笔记,总第3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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