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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柴火与姜汤

风雪、柴火与姜汤

作者: 孙铁柱 | 来源:发表于2017-02-07 21:19 被阅读0次

    在山里呆了两天,去的时候天气干冷,气荡寰宇。当天夜里住在山的腰窝子上,流水簌簌,一夜无梦。群山里的早晨,冷彻得寂寞,让人觉得司冬的神袛就在左近。屋子外面稍微站几分钟,脚趾头首先被吸扯走热量,冻得像掐一样。

    刚起床,再厚的衣服也是冰凉的,兜不住热量,于是扎煞着双手在厨房的火堆旁烤,殷切得恨不得支进去。这两年煤价涨得厉害,家家户户渐次闲置了地炉,冬天用上了柴火。砍两根海碗碗口粗的花梨子树就能烧一个冬天,柴火的重新得宠,也使得吊锅重见天日了,从屋顶上垂下一根铁链,链端一把铁钩,如同船锚,正垂在柴堆上方,煮饭烧水只需把锅和壶往钩上一靠就挂好了,厚实的铁釜抵着柴火烧出来的米饭,有着奇特的质感和香味。吊锅的外形像瓮,矮胖矮胖黑乎乎的,这么个铁朋友挂在火上头,是颇有几分古意的。

    也只有燃起来能把人烤疼的柴火能抵挡得了门外的大雪,实炭烧起来阴恻恻的,还夹带着微甜的煤气,门窗都不敢关太久,木炭太温吞,颇有些文气,适合毡布压紧门窗,卸下精致的银鼠披风,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烤起来。轮到柴火烧起来,把大腿粗细的柴墩子直接投到火上,柴压着火,火逼着柴,把柴里的水汽从各处逼到断面,嘶嘶地叫唤着冒出白色的蒸汽,火焰窜得老高,扑棱棱地像有只大鸟在里面。

    到亲戚家第二天上午,米粒大小的雪就开始往下飘,在这山里,称霜雪为冬之令,所以舅母从屋外进来对着火堆边的我们说外面在飘令沫子。我那天第一次听到令沫子、令冰这些个词,实在惊叹于民俗中对季节变化的形容,如同斩立决的令牌扔在地上,这霜雪一降就是对年岁的封绝。我猜想这些词是不易在现代汉语的用法里找到了,只易见于各地方言,不过其中所显露出的想象力及农耕文明的遗风实在值得保护。

    雪是越下越大的,我的外套没有帽子,雪大片大片像六角形的飞镖落下来,打眼睛。须发上的雪不及时拍掉很容易化水落到皮肤上让人感冒。这雪等不到夜晚就下,显是下的急啊,像有谁在催它。

    过一两天就是立春,人们把立春左近这场仿若急着赶路的降温称之为“争春夺九”。立春前后,若天气和煦,那冬天就时日无多了,但冬天就像要在这几天拼死一搏,总显出纸老虎一般的势力来,一旦让它得逞压过稚嫩未盛的春力,降下一场雪,那么纸老虎就要变作真老虎,要好好地冷上一阵子了。

    今年的争春夺九很厉害,雪下得又大又紧,一顿晌午饭的工夫,山林巨石都叫雪给包裹严实了。雪很擅长消除事物的形状,怕磕碰似的,一应事物都给包边打了圆角。上山祭祖的时候,连坟包都像个大型的糯米团子,我和妈给外婆外公还有阿祖磕头的时候,在糯米团子前面的白雪上留下了两对圆圆的膝盖印子和我一对五指分明的掌印。

    大雪铺在路上,夜里冻实了,车轮子上去就打滑,所以雪后这出山的一路发生了十来起车祸,当地的派出所出警都出不赢滑移事故的发生速度。今天能够安全到家,幸甚至哉。

    这两天一路上冻得不轻,尤其今天在车上把脚趾头都几乎冻掉了,鼻子也不通。于是刚回家,妈就合桂圆、枸杞、姜片、葱须、大枣熬成一锅汤,再用一勺红糖在碗里化其辛辣,热汤一倒进碗就烫化了红糖。这一碗热汤,颜色看起来就像感冒冲剂,粗尝起来是红糖的味道占上风,甜而辛,喝下去一头热汗,风寒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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