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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最喜欢书是什么吗？”杜青问我。他边说话边搅动杯里的咖啡，“卡布奇诺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可别笑我老土，我就喜欢重咖啡的味。”
“不了解。你说说看。”
“看过《尤利西斯》吗？最近我正在看，很多人都说看不懂，我觉得还好。不过，我最喜欢的是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知道罗贝托·波拉尼奥吗？你真应该去了解了解。”
“不知道。是谁啊。”
“智利作家。很有名的。”杜青回道。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轻快的滑动。
“苹果有黑色的款？”
杜青摇摇头，把平板电脑往我眼前一搁，“是kindle。这是《2666》的电子书。借你看。”
我低头看了一会儿,而后揉揉眼睛，“看不懂。我还是喜欢看《西游记》。《西游记》的原著我可是看完了的。”
“小孩子的东西罢了。”杜青喝下一口咖啡，“不过前段时间《大圣归来》挺火的，虽然剧情弱了点，也比《小时代》什么的强多了。”
“《小时代》是挺烂的，不过衣服好看，人好看。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杜青眼睛一瞪，“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小时代》呢。那你平时看什么电影啊，《小时代》都变得良心了？”
“哈哈，一般不看电影。”我说，“大多数是在网上看盗版。”
杜青把咖啡勺放盘上一放，“看来你必须得改造了。”
一个小时前，我跟杜青相处得很好，我们谈论大学时候的事，谈论彼此的爱好、兴趣。而现在，他说我必须得改造。尽管这句话在旁人看来是不尊重，但在我看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有道理的。
“这次跟你见面的男孩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文艺青年。长得挺帅，个也高，本来是不准备让你跟他认识的，但我想了想，你不是喜欢在网上写些东西吗，也算是文艺青年，这点倒合适，所以安排你们见面。”董小姐边说边把我往小房间领，“抓紧点。”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生坐在沙发上，见我来了，起身道，“你好，我是杜青。”
最开始，我们聊些大学时候的事，他读的理工科，现在却从事广告文案工作。我问他为什么选择跨专业的工作，他只是笑笑说他喜欢。
看得出杜青读过很多书，十句话里必带一句名人名言，一场对话下来，你会觉得他说的话有论点又论据还有名言佐证，非常有道理；他说话不快不慢，应该是那种性格温和，生活闲适的人；跟之前相亲见面的人不同，杜青很热情很懂礼貌，见我杯中的橙汁没有了会主动帮我倒上。
我对他印象很好。慢慢地，我们的话题开始延伸。
“听说你在网上还写些东西。”
“嗯，是。没事的时候就在天涯社区写点八卦，有几篇上了首页，点击率还不错。”
“八卦，是影评之类的吗？”
“不是，就是八卦。比如《那些打死也不红的女星》，《盘点一线明星的情感史》等等。”一说到这，我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
“这一类的帖子多，你要受欢迎就得有特色，不是单单贴几张图，还要做点评论。有图有评论，有理有据，大家就看得过瘾。要知道，有网友还说我那是技术贴呢。”我昂起头，收起嘴唇，“可是我妈总说那个没钱，说我是费自己的力给别人赚点击。其实对我来说，那是精神上的满足。”
杜青没说话，他把杯子捧在手里。“咖啡好香啊。”他把鼻子放在杯边，“你妈妈说得对，的确是白费力。”他又笑笑，“那些内容点击率是高但没营养，看过了就过了，留不下东西。”
“就是。”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已经很久没写了。那你呢。听说你是个文艺青年。”
“哦，也不算，就是看看书，写写诗。”
诗人。这是我第一次和诗人面对面坐着。我很激动，“那你写过哪些诗，可以说说吗？”
“呵，胡乱写的，说出来你会笑的。还是说说书吧。”
杜青把咖啡勺放盘上一放，“看来你必须得改造了。”
“改造？”尽管这句话在旁人看来是不尊重，但在我看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有道理的。
“怎么改造？是改造成跟你一样的人吗？那太好了。我一直想成为真正的文艺青年。”
杜青笑笑，“那你就得听我的。首先呢，别上天涯了，那里乌烟瘴气的，猫扑也是，页面看上去太LOW了。”
我点点头，“知道知道。已经很久没上天涯了。”
“听歌吗？别给我说蔡依林，龚琳娜什么的。”
“流行歌吧，影视剧主题曲什么的。”
“唉，看来你的眼界真的窄。民谣，爵士，乡村那么多好听的歌怎么不多接触。给你推荐几个歌手，宋东野，马頔，都是唱民谣的，近一两年挺红。国外的，就鲍勃迪伦吧，说多了你也不认识。”
“我倒是知道一个叫莱昂纳德·科恩。网上不少文艺青年在追捧呢。”
“哦，是有这样一个人。”杜青眼神有些躲闪，“可以去听听。不过我说的更好。”
“嗯嗯，记住了。那其他呢？要不要学会弹吉他，品咖啡，看歌剧，看话剧？”
“嗯，挺机灵嘛。我们那个圈里不学吉他，我们都学尤克里里，学口琴；咖啡嘛，我是里面最老土的，就卡布奇诺，他们都是自己买新鲜的咖啡豆在家里熬，再做点花式咖啡；歌剧，话剧嘛，我们这个小城市哪里有？不过我们有更新鲜的，密室逃脱游戏。”
“哇。”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逼格吗？”
“不是逼格，是格调。”杜青纠正我的用词，“说话一定要注意文明。”
“嗯嗯，受教了。那再推荐几本书吧。我看书不多，也不会挑书。”杜青回答道，“就我刚才说的那本《2666》。不过你说你看不明白，那就看些简单的，看些作家的合集，毛姆，加缪。”
“哦，我知道他俩。我国外的书看得少，国内倒看过几本，《山海经》我可是看完了，四大名著，孙子兵法，前段时间还恶补了《华阳国志》。这几天在看《传习录》。”
“你都毕业了，还看教辅？”杜青的一句话把我问糊涂了。“我最讨厌教辅了，我说的是《传习录》，阳明先生的《传习录》啊。”
“哦哦，刚刚听错了。那名听起来太像教辅了。”杜青的脸有些红了，应该因为误解而有点不好意思吧。“你别老是看古代文学。多看看国外的书。不觉得你看的那些书没格调吗？”
“格调？我觉得还行吧。我看书不看格调，看质量，看好感度。”杜青听完我的话，摇摇头，“光凭这一点就成不了文艺青年。文艺青年看书是要挑的，不是什么书都看。中国文学能看吗？文言文有意思吗？知道意识流吗？知道存在主义吗？别人看《追忆似水年华》，你看《论语》，怎么跟人谈话呢。格调，格调，懂吗？”
我有点不高兴了，“那不是装逼吗？明明喜欢《论语》却为了格调去啃你那个什么年华。好累。”
杜青脸色一变，“装什么？不能说不文明语言。你不想成为文艺青年了？”
“想，但不是这么个改造法。累，自己一点选择权都没有了。”我嘟起嘴，“换个简单点的。”
“那我给你推荐几个网站，最简单的了。”杜青的脸还是铁青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知乎，果壳，犀牛故事，简书。文艺青年都玩的。”“没豆瓣吗？”“哦，对对，把最重要的豆瓣给忘了，还有豆瓣。”
“豆瓣。我突然想起我好久没上豆瓣了。糟了，已经拖稿数日了。”
“拖稿？换在豆瓣里写八卦啦？”杜青瞥了我一眼，“少玩小组，多看看影评，书评。实在不行，在里面看看原创作者写的小说。”杜青喝下一口咖啡，“如果我能成为里面的原创作者，我在我们圈里的话语权就能上好几个位。”
“为什么？能成为纸媒作者不是更厉害吗？”
“我当然知道。但格调，格调，懂吗？”杜青白了我一眼。
“不懂。”
“算了，就按我说的努力改造吧。到时候我带你进我们圈子。”
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想进你们圈子了，为了逼格，哦，格调，太累了。我决定我还是继续做我的普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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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是一种气质，不是一个身份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