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开始记事起你就已经迷上了那个不知来处的信仰,一直 以“基督徒”的名义去灌输我很多无法理解的思想。
吃饭前要祷告,吃完了放碗的同时要说求神赐福,你说这样神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生命粮;睡觉前要祷告,睡醒了还要祷告,你说这样神可以让我们事事顺心;生病了要祷告,直到熬到自然好,你说这都是神灵奇迹。
“瞎子看见,瘸子走路,神灵有奇迹,吃药打针无效!”这些尖锐的声音时常在我耳边萦绕。
也许那时候还太小,不能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有选择逆来顺受。
你教我不要打架,不要说脏话,不要恨别人,每天都要在睡前的祷告中悔改。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许多时候我真的很认真的去悔改了。
因为我和不远家的小孩打架了,被那小孩的妈妈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我低着头连哭都不敢,直到他们离开后我才跑回家躲在一角流眼泪。
在我家大门上的露台和几个同伴嬉戏时,对着一个远房表弟说他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把身上的两块钱给他。当他准备跳的时候,我立即喊住,好像太晚了,他跳下去我也把钱给他了。可是我想着非常不公平,明明喊住了为什么还要跳,就想把钱抢回来。那表弟大声哭诉起来刚好被挑着空扁担回来的你看到了。看到你的瞪着很凶的眼镜,我很害怕,但是你从没手下留情,三个巴掌不折不扣的打到我的脑袋上,不敢哭,忍着痛疼慢慢的走出家门,直到被邻居姑妈看见后,问我怎么流鼻血了,那时候才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哗哗直流。
有次只有我和你在家,二叔家煮羊肉,叫我们两去尝,你不去,但我实在嘴馋。 没吃到一半,你就从叔叔家窗外喊我,出门后又是三大巴掌。我很憋屈,不知道哪里错了,只是偷偷流下两滴眼泪。后来才知道,叔叔家羊是病死的,肉里都有血,“耶稣”不让吃。
和哥哥妹妹三人在奶奶家的池塘边嬉戏,也许是我真的欺负妹妹了,被哥哥打得哭声很大,你听到后就过来了,我马上捂着眼睛想把眼泪擦干,但是我刚好踩到奶奶晒的棉絮了,哥哥说是我踩被子才打我的,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有再挨你的三个大巴掌。
也许是有次晚上我们忘记把鸭子赶上架就自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上听到你骂两句后就抄起竹鞭爬上楼梯,我躲到床后边,听到你对还在熟睡的哥哥一顿暴打我直哆嗦。很快我也在劫难逃,那时我和哥哥全身都鼓起了一条一条的疤。
你出门前嘱咐我看着院子里晒着的稻谷,可是到下午我不想错过搞笑的动画片《啄木鸟伍迪》,就那会儿偷跑到二叔家靠在柱子上,伸着脖子看屋里的电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准备着动画片结束就马上回家。但是晴天霹雳,刚看起劲不久。啪!—— 一声巨响,随即我痛声大叫,露在外面的左手臂挨了你的一竹竿。你叫,我让你叫!立马鼓起了一道疤。
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在朋友家玩得比较晚了,你从外面推开大门。用手电筒从一群小孩中扫到我们仨:回家 !妹妹哥哥很快跑出门外,只剩我,一直在你跟前,因为眼睛不好,路上一直跌跌撞撞,可你连好话都不说一句,摔一跤你还用那粗厚的手指勾起来敲我脑袋一下,那时候要你背:真的是一种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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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我说不完。
知道吗,我开始恨你了。我有点厌倦了这个不被理解的家,和别人打架挨他们家人骂了,回来还要挨你的打。病的半夜了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你没有买药没带去看医生,反而强行着我在十字架前祷告,我认真悔改,承认了所有的罪过,可是病情却越来越严重,瘦得跟竹竿一样。
最后我快坚持不住了,在亲戚朋友的压力下,你才给我几百块钱去B超检查:慢性胃炎加结石,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好了,你还说是神的帮助。可你知不知道,那样反复的剧痛我忍了整整六年。
上高中了,我敢和你顶嘴了,你不再敢轻易打我了,每次你要谈及你的“神”时我都把你怼得无话可说,你老重复说是我忘恩负义,读了点书就骄傲自满,辜负了神的恩惠。我懒得和你说这些。
每次上学拿生活费时,不敢直接向你说,都是间接从妈妈那边喊的,可结果每次都是你给的钱。看到你不舍得的样子,我也每次都说是向借的,将来还你们。
我知道我欠得太多太多了。算不清也还不起。
看到你还是那样凶狠的眼神,大喝一声马上把八岁的堂妹妹吓哭了,联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我就立马跟你吼了起来。你不说话,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很释怀...
有时候我会暗自欣喜:终于可以推翻了您的独裁统治。
不管能不能改变你的思想,我都只想走出去。大学,我去了西昌。一个离你足够远的地方。我觉得那样很好了,距离真的产生了美,偶尔回来一次,我们都还会有一些共同的话题。
第二学期才要开始,我不小心被骗到了CX组织,你们都在为我担心。次日凌晨两点从网吧跑出来,打个的到火车站后,给你打电话你立马就接了,我听到惊慌失措但却低沉的声音:原来你凌晨两点还在十字架前跪着双膝为我祷告。
你偶尔会给我打电话,问起我的身体情况,我都很接受。但你总要提起“神”的忠告,我只有把电话挂掉。
哥哥双喜临门。我要从西昌赶着回家,途经昆明中转时,我在超市买了两桶泡面,找好钱我提起泡面,旁边的纸盒就随即掉了下来,店主立马抓住我的手,捡起盒子,打开,又掀开里面的布层,拿出一个“玉镯子”,很快的找出一条裂痕,然后指着纸盒外的标签:668元。虽然涉世未深,但是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叫警察来评理,没一会儿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就把我拉到超市后面,很不留情意将拳头向我胸口打去,口袋里的钱都没了,只剩下手中刚找回来紧握着的几十元钱。幸好车票提前买了,他们看到我的车次要发车了才放我走。跑进候车室的同时给哥哥打了电话说了刚刚事情,也想听一下安慰的话。不一会儿,你立马打来了,无缘无故又是一顿狂骂,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憋屈,挂了…不想听你说话。成都的兽兽打来了电话,我才忍不住流出眼泪。到吉首后都是跟大学同学临时借的钱给刚出生的侄子买尿布和衣服。
大学毕业前,想准备川藏线骑行之旅,只跟哥哥提了一点儿计划,自然哥哥也跟你们说了。我和你很少有正面话题,你只是在自己念叨着,那边很危险,不想我去。 最后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跟妈妈说,我不去西藏了,回西昌实习而已。
川藏线途中,你来过几次电话,我都说在上班。一直安全到拉萨了,才给你打电话坦白。
毕业后没回家就直接跑北京,体验一年的北漂生活,你了解到我这边的情况,时常都会打电话慰问。
2013年的除夕夜,我是在北京东五环外的地下室里度过的,那天晚上我给你们打的一圈电话都说在大北京过得挺好,灯红酒绿,车来车往。挂电话后,敲打着电脑键盘。眼睛里已经闪烁着泪光。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个非常凄冷而漫长的春节。
收到您寄来的腊肉,您给我的是最好最大的四刀。而且是特别提前为我准备的腊肉。我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寒冷的冬天,你的声音开始脆弱了,你老了。
我很快逃离苟且的生活,选择了创业,终于我们又有了新的共鸣,无论我在这段路程中跌倒过多少次,您都会像在初中时候给我买的英语复读机一样,即便那纯属是我个人面子赶时髦而已,您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我。
创业路上遭到了所有人的非议,包括一直以为最疼我的妈妈在内,一个为了钱为了物质就可以轻易说不认我这儿子的母亲,那个通过别人的嘴巴传到我耳朵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差点晕了过去,我不敢相信母爱居然也经不起一点考验。
不知道为什么,我破天荒的在电话里、在你的耳边,数落出很多妈妈的不对,我哭了,我大声抽泣,就像儿时遭到最委屈的鞭打时在呼唤最温暖的呵护一样。我觉得以前很幼稚,原来所有坚持的恨你都是错的。几经走到了绝望的边缘。而唯有您一直用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撑着我继续努力的勇气,您说是神给你的旨意。
这时候,我没有反感了,我觉得您是世上最伟大的父亲,正在诠释出最伟大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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