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殡仪馆时,我的心阴沉得如天空的整片灰。
弟媳的父亲蔡叔因身体极度衰竭,于前天夜晚12点18分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蔡叔只有我弟媳这么一个女儿,自从退休后就一直跟随我弟一家生活。我们与弟媳的父母见面的机会比较多,自然也比较亲近。
蔡叔叔的离世还是令我们很难过,虽然他自己已尽力与癌抗争了三年,虽然家人也竭尽了全力。
写这段文字时,我的眼泪已挂成了两行……想起了蔡叔极力乐观的模样,想起弟妹正面临着失去血肉相连的至亲人时的痛彻心扉的哀伤,想起当年失去母亲的悲凄……
依照蔡叔的遗嘱,火化后再送他回故地,葬于农村老家。
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叫殡仪馆的地方。
一路上,心里有七分凄凉,脑海里有三分好奇。
到达目的地,面对已装殓入“棺”的遗体,我极力想象蔡叔去世时的安详面容。
侄女告诉我,外公从长沙湘雅开了一万多元的药回家才两天。
去世那天早上,他还叫外孙女帮他看看怎么服用那药,还说再去广州瞧瞧能有什么好药减缓癌细胞扩散且减缓疼痛。
晚上七八点,说全身无力,婶婶便搀扶他上床,没说有什么特别不好……救护车来了,已无力回天。
在我弟夫妻俩措手无策时,救护车的医生帮联系好了殡仪馆,后来的事便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
只要钱能妥善解决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更是无需计较。
失去父亲的悲哀来不及理会,接踵而来的一件件一桩桩都要我弟夫妻俩理清头绪……
早上六点多,我们才收到了弟弟在大家庭群里发布蔡叔去世的消息,便各自从不同的地方赶去……
当面对蔡叔那笑容可掬、俊逸儒雅的遗像(他自己选好的照片)时,我噙着眼泪毕恭毕敬地点香、化纸,鞠躬、叩首……
弟媳妇的妈妈本是吃斋念佛之人。此时此刻,她拿着一本佛书,坐在丈夫的灵前诵念,大约两个小时后才站起来,很认真地告诉女儿说,你爸已升天,那里没了苦痛。
她的话,多少让人得到一丝宽慰,至少不用我们担心她伤心过度。
追悼会上,听着主持人念读蔡叔的一生简介、听着蔡叔单位的领导对他一生的教学生涯予以高度评价及令人伤感的致哀词时,我潸然泪下。
我甚至还想到了自己:
如果我有这么一天时,会在世上留下什么评价呢?现在的我是不是要尽可能地对身边的人好些呢?在工作单位上是不是要表现得更完美些呢?
……与遗体告别时,我已忍不住抽泣。
待蔡叔的遗体被推进去时的那瞬间,我和弟弟抱紧不顾一切、嚎啕大哭的弟媳……
那撕心裂肺的悲鸣是父女阴阳两隔,是再也不能相见的悲催和无奈。
才稳住弟媳的情绪,蔡叔的哥哥因急火攻心,一下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我急忙窜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脸,说了一堆叫他冷静、要保重,您老千万不能出事之类的话,然后让他们几个男人好不容易地把他抬到沙发上躺着,并当即把他的脉搏——谢天谢地!总算正常。
当即疏散围过来的人,让他自己慢慢平复。
下午四点四十左右,弟弟、弟媳被招呼去那叫什么屋——那是个把遗体烧成灰,然后装进骨灰坛里,这些都得在那屋子里完成。
没人去那里看火化的情景。
我陪着弟弟和弟媳俩进去,但见整个屋子的地面上及那俩工作人员的衣物上都蒙着一层灰白的尘埃,那俩人已经麻利地把一堆碎骨装入骨灰盒,满满的一坛。
明知道我们脚上踩着的、眼睛里看到的都不是普通的灰,却并没觉得阴森可怕。只是听得弟媳悲戚一声:“我爸就这么化成了一堆灰。”
“化成灰比化成泥巴好,灰干净。”我生怕她又恸哭,赶紧挽紧她的手。
这两个工人要做的最后一道程序就是要征得逝者家人的同意——是否放入骨灰防霉剂。我弟说:“当然要放。”
那工人说:“那得加一百元。”
弟媳说:“你们不是两万全包了吗?”
“算了,行!”弟弟把钱递给那个人。
一包防腐剂而已,就当是封坛红包吧。
骨灰盒,准确地说是骨灰坛。骨灰坛比较沉,由我弟弟捧着放到大厅的供桌上供着,只等第二天早上送它回老家安葬。
大厅里有两桌打麻将和打字牌的人,还有一桌吹索拉敲锣打鼓的,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左右,锣鼓喧天、烟雾缭绕了八个小时。
再也受不了那噪杂,便走到大厅外那空旷肃穆的陵园附近,一边独自漫步,一边心中默念:蔡叔,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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