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蛇一样沿着墙角四处游走散开,灰色的大理石地砖上反射着头顶的灯,一条条扭曲的线,明晃晃地刺着眼睛。
在这个叫医院的地方,每个人的焦虑和紧张感都被拉到顶点。祝小七忍着一身的痛和痒,僵直着身子坐在等候厅里。
等候处的四排金属椅子前是两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右边是用来叫号的,最后的数字一刷新,前面的名字和房间号也跟着改变。
小七一边盯着电子屏,一边紧紧捏着那张写着075的小纸条,像是捏着一张救命方子。
左边的电子屏上放着心脏移植手术的纪录片,画面飞快地切换,医生的脸和他们手里的手术刀一样没有表情。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在银色的金属盆子里起起伏伏。
心脏移植的片子刚一结束,另一个癌症化疗病人的纪录片无缝衔接。
镜头下的女孩子坐在病床上。她戴着帽子,身躯瘦小嘴唇苍白,可她看着老公的眼睛却是含着笑的。
“等我化疗结束了,我想戴谁的假发都能戴了,多好啊。”她这么说着安慰他,“我要买个玛丽莲梦露的假发,还要买奥黛丽赫本的,你说好不好?”
女孩的老公点着头,一边和她说“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一边自己满脸的泪哗哗流下来,他背过脸去用袖子去揩,却怎么都揩不干。
下一个镜头里,护士把他们的出生不久的宝宝抱过来。裹在襁褓里的宝宝只有几周大,哇哇哭着。电视机是没有声音的,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滚动字幕上的一行字写着:宝宝出生后眼睛一直睁不开,直到今天早上终于能睁开了,却发现有一只眼睛是看不见的。
三个悲剧的人含着泪抱在一起。
小七看着,眼睛不觉湿润起来。她看看左右两边,几个看着电子屏的女人都鼻子红红的。
病小七回想起自己,为了避开高峰时间六点多就出门了。到医院之后,挂号处的大门紧闭着,像是面对一群烦人的孩子紧紧皱起眉的老人。
她着急地跟着指示牌上的提示走到侧门,进去以后前后箭头都指着挂号处,两边却都是死路。只有左手边一家药房门开着,幽幽透着光。
她急急地走进去,一个穿白褂子的女人站在玻璃柜前低头理着药,那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一点就能腾起一团火。
“您好,请问挂号怎么走?”小七走上前问。
那女人抬起眼,目光像是扫描仪上下照了一下小七,又继续把眼皮垂下去。她喉咙里飘出一口气,说了句轻到完全听不见的话。
小七只能再问一次:“请问挂号处怎么走?”
那女人有些恼火,低下去的头再次抬起来,一脸的不耐烦,像是要打发乞丐似的啐了句:“右转”。
“哦,好,谢谢。” 小七用力抓了抓背在肩上的包带,急匆匆出门向右走去。
一路磕磕绊绊询问下来,走了十五分钟才到了挂号处。
小七朝窗口里看,里面的女人坐在低低的转椅上,像比正常人矮了一截。和她清秀长相及不搭调的是那一脸的不耐烦。她皱皱鼻子,把祝小七的身份证扔出来:“你这没法挂,先去那边预约。”
“请问是那边是?”小七小心翼翼地问。
“就中间啊,看不见吗?”她像是和人刚吵了一架气还没消。
“好的,谢谢。”她又急急地跑去预约的地方。
病
折腾了一圈好容易挂上号,小七坐着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能等到自己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她终于忍不住周围的咳嗽和药水的味道,跑去问工作人员:“请问我这还要等多久呀?”
那人扯过单子,看了一眼:“哟,你这不用排队,直接去305好了。”
小七愣了一下,道了声谢回去拿座椅上的包。离开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左边的屏幕,那个纪录片里化疗的女孩依旧在笑着,笑得比任何一个屏幕外的人都甜,让人几乎觉得她是这个周日最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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