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雪嫣
大山里的夜晚显得格外静谧,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吠,再听不见任何声响。翠月看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到十一点了,原来夜已经很深了。还是先睡觉吧,翠月刚准备把柴火炉里的火弄灭了上床。
“咚咚咚……”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踹门的声音。
翠月打开门,阿财满身酒气的站在门口,东倒西歪的站立不稳,两眼冒着凶恶的红光,恶狠狠的瞪着给他开门的翠月。
“你个臭婆娘,不等老子回来就敢把门关了,你找死呢吧?”阿财一边扶着墙往屋里走,一边对着翠月破口大骂。
看着阿财喝醉酒的那般模样,翠月只觉得自己后脊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默默地跟着阿财进了屋,重新把火炉子烧得旺一点。上个月被打断的两根肋骨,到现在一动就隐隐的痛,她只盼阿财能赶紧上床睡觉,睡着了一切就安宁了。
“喂,老子跟你说话你他妈的装聋子还是装哑巴呀?“见翠月默不作声的样子,阿财似乎心里很不爽。
“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就只会偷人,现在跟老子连话都不说了吗?”
“你他娘的搞清楚,我才是你男人,我想打你就打了,看你那些野男人哪个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没见老子渴了,不知道给老子倒杯水吗?”
“……”
阿财满嘴喷着酒气,咧着那口被旱烟熏过,又从来不刷的已经长得红花绿霉的大黑牙,对着翠月没完没了的骂着。
翠月始终低垂着头,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唇角尝到丝丝的咸味。她还是没敢多说一个字。每次只要阿财喝醉了,对她不是打就是骂,给她扣上些莫须有的罪名。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其实远不如心里那种恐惧可怕,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翠月转过身打算给阿财倒杯水,看样子他今天醉得不轻。纵然心里充满了恐惧,有怨也有恨,但翠月终究是个善良的女人,也许在心里的某处还留着一丁点希望,希望有一天阿财脾气能变好点,希望这一切噩梦都能过去。
翠月刚走到暖水壶跟前,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去倒水。一把火钳飞过熊熊燃烧的火炉,直直的插进了翠月的后背。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翠月还没反应过来便两眼一黑,倒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
“喂,你个死女人,又给我装死呢?”阿财见翠月倒下半天没反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翠月身边,踢了两脚,便转身回房间躺下呼呼大睡了。
翠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天已经要亮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自己拔掉了那把深深插进肉里的火钳,疼痛已经让她陷入半麻木状态。鲜血不断的从那深深地洞里流出来……
翠月给她好朋友如艳打了个电话,让她送下自己去医院。如艳是翠月在这里唯一的朋友,至少翠月一直这样认为的,她有苦也只能对如艳讲。虽然如艳每次都劝翠月赶紧离了算了,何必再受这样的罪呢?可是翠月看着那么小的两个儿子,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离开。
翠月每天从早忙到晚像头老黄牛一样的干活,她从嫁到这个离自己娘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来,便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两个儿子都还小,每次看着妈妈被打,只能缩在墙角里害怕的哭泣,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如艳很快过来把翠月送去了县城里的医院,翠月的主治大夫看着翠月背上那个深深的洞,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个女人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是不同部位的外伤,每次脱掉衣服给她上药,看着身上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同为女人的她都心疼得想掉眼泪,她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是怎样一天一天忍受过来的。
翠月在医院上完药就直接回家了,坐在班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翠月的眼里满是绝望和恐惧。一路上如艳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翠月感激的看着如艳,她对如艳说:“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那个男人,我不想把我的命葬送在这里。”
如艳的眼里掠过一丝惊喜,更加拉紧了翠月的手有点激动的说:“你早该这样做了,只要你下了决心,其他的我会帮你的。”
看着如艳的表情,翠月心里更加感激了,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有这么好的朋友!
她们约定好,晚上翠月悄悄的收拾好行李,明天以去县城看病为由离开家,然后直接买回娘家的车票,先去娘家躲一阵再做下一步打算。
下午翠月回到家,阿财已经去别人家帮忙干活了,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赶紧找了个背包,避免引起怀疑她不敢收拾太多的东西,先挑几件紧要的东西拿上。只能自己先离开,等到自己有能力养活两孩子的时候再想法把孩子接去自己的身边,翠月边收拾东西边这样天真的想着。
翠月挑了几件贴身的衣物装上,很快就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她这时才想起,上次二弟过来的时候,看着她艰难的处境,想要带她离开,翠月最后没同意,二弟离开的时候悄悄塞给她一张卡,卡里有三千块钱,让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翠月不管多难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动那笔钱,可是现在自己想离开了手里连路费都没有,也只能先用二弟留下的钱了。
为了以防万一,当初翠月把那卡小心的藏到了床下的稻草里,掀开被子,翠月发现稻草上放着两个信封,她打开信封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满满的两页纸。那些字迹看着有点熟悉,只上过小学一年级的翠月,没办法把这些字认全,但是大部分的都认识,其他的用猜也能猜出意思来。
信的称呼是“亲爱的,”那是一个女人写给阿财的一封情书,估计是阿财喝醉了放在床底下自己给忘记了。翠月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喉咙一阵阵的发紧,那个女人在信里写到,“你要是再不快点让她主动的离开你,我就不等你了,她要还舍不得离开你,你就狠狠地打,把她打怕了她自己就会离开了,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落款上赫然写着“爱你的如艳。”翠月使劲擦擦自己的双眼,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认错了。确认三遍以后,翠月终于承认自己没看错,那封信确实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如艳写的。
翠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她,眼睛里终于有了恨意,火一样的怒气充斥着全身。他总以为阿财只是酒精中毒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已。
她万万没想到,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阴谋,看似发酒疯的打骂原来都是有意为之,看似为她着想的劝告原来都是是另有深意。
翠月默默地把那封信塞进了小背包里,打电话告诉如艳自己改变主意了,说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离开孩子,明天不用她陪了自己去换药就可以了。听着如艳有些失望的声音,翠月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第二天翠月坐最早的班车去了县城,她没敢告诉年迈的父母,只是给姐姐和两个弟弟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自己的想法。二弟说马上跟厂里请假,过来接她,让她先找个地方住下了。同样生活很困难的姐姐说需要多少钱她马上就想办法给她凑。听着家里人的声音,翠月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翠月取出了二弟留下的三千元,去找了个律师咨询了具体的事宜,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算离婚翠月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对狗男女,自己这些年受过的罪她要统统讨回来!
在律师的帮助下,翠月去了医院,找了每次给她治病的大夫,让大夫给她开了诊断证明,在律师的陪同下去做了伤残鉴定。
翠月最终一纸诉状把阿财告上了法庭,法院开庭的时候,给翠月看病的大夫亲自到法庭上为翠月作证,翠月手里阿财出轨的信件,翠月医院的诊断证明,伤残报告等,证据确凿,阿财使用家庭暴力构成故意伤害罪,情节恶劣。最后法院判处阿财三年有期徒刑,判处阿财和翠月离婚,两个孩子由翠月抚养。
翠月离开的那天,北风呼呼的刮,在弟弟的陪同下她收拾了自己和孩子的行李,一手牵着一个儿子,头也没回的离开了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年,让自己伤痕累累的所谓的家。
刚出门口,翠月看见站在不远处马路边上的如艳,如艳低下了那顶着一头黄毛的爆炸头,翠月张了张嘴,最终无言的走过如艳身旁,在大风吹起的一地黄沙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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