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年龄一点一点增加,孩子在长大,父母在衰老,只有我们夹在中间一边长大一边衰老。
藏在饭桌里的四季前段时间,我上火的厉害,和母亲视频通话的时候就顺便提了一句。结果母亲就说,现梅雨季节,马上入夏。多喝点冬瓜汤,猪肝汤也可以,这些偏清淡一些的菜,现在也刚好是这些菜的季节,少吃反季节的菜。我连道三个好,心里默默的记了下来。
从儿时开始,母亲就特别会做菜,在我心里完全就是米其林五星大厨的手艺。春天湿润的清明前后,她就会带着我去乡间田野里找艾菜,艾草分为白艾和青艾,小时候只认得白艾,把青艾一律视为野草。每次都会被母亲嘲笑一番,然后告诉我有一首歌就叫《小草》,这是母亲教我唱的第一首歌。母亲说别看小草没树高,没花香,但是在那里都能活下来。我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又觉得小草也挺好的。把艾草带回家,洗干净,母亲就开始和面,拍打面粉的声音和煮艾草的水声,让整个厨房都显得格外热闹起来。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母亲便喊我到厨房。一打开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飘来阵阵清香。艾草在母亲的手里就像变魔术似的成了圆形和饺子形的艾米果。母亲冲我说道,快来吃下好不好吃,待会就端桌上去了。圆的是甜味的,饺子形的是辣味的。我更偏爱甜味,细心的母亲还特意把糖揉进面粉里,不至于糖水流的到处都是,甜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心里甜丝丝的。一开始吃得比较急,边吃边把艾米果的热气往外哈出去,滑稽的很。这个时候母亲总是会说,这边有些是我晾过一段时间没那么烫的,你慢点吃,像个猴子一样的,还很多呢。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剩下的一些母亲便会让我带些给奶奶和外婆吃。
清明过后天气开始热起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没有食欲。这个时候饭桌上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汤汤水水,简单的如冬瓜肉饼汤,西红柿鸡蛋汤,滋养些的有莲子排骨汤,鲫鱼汤等等,家常小菜却也爽口鲜美的很。大小暑来临的时候,母亲便会给我们做冰凉粉吃,下午开始煮,煮好之后一大盆黑凉粉就开始凝固起来,晾凉好。晚上吃过晚饭,和父亲母亲一起出去散个步回来,身上热气未退,正好口干舌燥,一碗冰镇适中的黑凉粉,又Q又滑,从舌尖一直凉到心底,那叫一个爽。那时最幸福的时光不过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凉粉边看晚上8点黄金档电视剧。那时父母未老,我仍少年。
一阵秋雨一阵寒,这个时候家里餐桌就会看到各种肉。有一次父亲因公出差,那里是专门盛产牛肉便带回了很多牛肉。我还在想我们家需要多久才能吃完这些肉的时候,母亲锅铲一挥,直接来一个全牛宴!那个时候对母亲真的只剩一个大写的服字,关键没有一道是重复的菜,有毛血旺,土豆炖牛肉,白萝卜丝炒牛肉,牛骨汤,凉拌牛肉等。各个色香味俱全,父亲的好友们几度赞不绝口。而母亲总是最后一个上桌的人。
一到冬天,母亲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做腊肠,晒腊肉,牛肉干,做豆腐乳。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弥漫浓郁的腊味,等晒得差不多的时候,过年就会被母亲做成各种美食,我尤其喜欢吃牛肉干,配合干辣椒和蒜叶,嚼劲十足。而豆腐乳多半是做给远嫁他乡的姨娘们吃的,他乡总是难以寻到故乡的味道。做好之后,母亲便找来一些密封玻璃瓶,洗的干干净净,晾晒好就开始装瓶。两三瓶母亲是想着可以吃一年的量。一旦各种腊味上桌,就代表着马上要过年了,一年结束了。
每次母亲做完菜总是会托着腮帮看着我,问道,好不好吃?我要是说好吃,她就会很开心的说我也觉得很好吃,多吃一点,把它全部吃掉。我要是说不好吃。她就会很惊讶的说,啊,是太咸了吗,我试吃的时候还觉得可以呀,是我嘴巴没味道吗?但是一般我都会说很好吃,也真的是很好吃呀。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是枝裕和在《步履不停》里曾说,人生路上,步履不停,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远嫁的女儿陪伴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日子过去一天,父母就衰老一点。那藏在餐桌上的四季,也逐渐变成了当初姨娘手里的快递,但是母亲的味道是一辈子不可磨灭的味蕾。
生活纵然琐碎,但还是要记得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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