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害怕。

但凡肉体凡胎，人生千百种遗憾，诸多种种，大抵都可归于这六个字——对不起，我害怕。

01

“往后的路还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对你好的，对你不好的，但，你一辈子都遇不到她了。”

漆黑的夜空下，行政楼的楼顶上似乎是站着一个人，她散开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飘扬，像是一个怪物的触角要将她湮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高处的风似乎更加凛冽，与空气相撞，发出“簌簌”的声响。

夏洛的睡衣被风吹透，皮肤已经没有了知觉，她居高临下，望着底下黑漆漆的一片，脑子里不断回响起下午那个警察说的话。

夏洛的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护栏，腥甜的铁锈味顺着她的手心传到了鼻尖，滚烫的眼泪从楼顶上落下，却根本砸不出一滴水花。

“小姑娘，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下午那个警察不知是何时站到了夏洛的身后，他没有穿制服，修长又挺括的衣摆被楼顶的风卷到了身后。

夏洛身体陡然一震，她双手抓住护栏，蓦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后冰冷的脸上一片苍白，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下午我已经说过了，陈警官你还要再问一遍吗？”

“我只是觉得，即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还是说，你想要说给梁静听？说到梁静，你想好怎么跟她解释了吗？”

“梁静”仿佛是夏洛崩溃的开关，她不可控制地尖叫起来，随后像一只漏了气的皮球，她缓缓地蹲下来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图片

02

审讯室里，夏洛安静地坐在那里，听见声响，她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警察，继而重新低下了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凌乱的头发在肩头铺了一把。

“是谁杀了梁静？”

“是我。”

夏洛的声音很轻，但这两个字却吐的很清晰。

夏洛停下了抠指甲的动作，她缓缓抬头看向警察的身后，似乎就看到梁静站在他们身后，夏洛的瞳孔连带着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洛忍无可忍，终于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哽咽。

“学校的老师是恶魔，他挑选了几个学生每周轮流去他家里补课。”

“补完课的学生都会好几天都不来上课，直到我被叫去补课才知道......”

夏洛的声音细的像蜘蛛网上的线，感觉随时都会绷断。

“我们学校是寄宿学校，那天下午，我在教师楼下被梁静截住，她让我不要去，她说有办法再也不用去补课。”

夏洛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可怕的沉默又开始在审讯室蔓延，不知时间又向前流淌了多少，夏洛才攒足了再次开口的勇气。

“我手机里，录了一段视频。”

录像的人似乎身处一个比较隐秘的空间，镜头离得有点远。

镜头里慌忙奔跑的女孩被身后的男人拉的踉跄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然后，那个男人开始脱衣服。录像里只有拿手机人紊乱的喘息声，却依旧把人的心揪在了一起。

忽然，男人似乎遭受了什么重击，他魁梧的身体倾斜了一下，女孩抓住机会朝着镜头的方向飞奔过来。

录像悠的一黑，只能听见急促的拍门声伴随着“砰砰砰”的心跳。

恶魔的脚步声已经逼至身后，空旷的校园里回荡着女孩小声的呼救声：“开门啊，夏洛。”

“快开门，夏洛，他马上就上来了。”

“砰砰砰”的拍门声戛然而止。

女孩的尖叫和男人的打骂声渐行渐远，原本温柔的月光突然被染上了血色的毛边。

03

录像里女孩最后的呼救声彻底击溃了夏洛，他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旧电脑终于寿终正寝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梁静设计要你录下老师侵犯她的视频，然后准备和你一起躲在那间废弃教室里等待救援，但是，你，却没有开门。为什么？”

夏洛全身颤抖着，她低着头仿佛听不到警察的问话，一心只想把自己的手指头抠破。

“因为你害怕，你不敢为别人出声甚至不敢为自己说话，你只能默默忍耐着，期待无常的命运能漏给你一滴温柔。”

审讯室里，夏洛不再说话，她就低着头坐在那里，像一盏美人灯。

金属机簧“咔哒”一声，静谧的审讯室里瞬间涌进了人声。在房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夏洛突然出声：“对不起，我害怕。”

“我把自己活成了“不敢”的代言人，幻想着这样就能和普通人一样。”

“我不敢面对，我觉得只要我不面对，这一切就只是噩梦。”

“梁静，对不起，我害怕。”

审讯室的门轻轻合上，将夏洛歇斯底里的哭声连同她对梁静的忏悔一起关在了那密不透风的小小空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