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江湖

离开了西凉，我走到岐山，岐山上有人在等我，为什么我会在临死前赶到这里，只是因为我此生记忆中，只剩这最后一片净土。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我赶到了岐山。

鸢儿没有出来迎我，大概是在屋里睡懒觉吧，还有那条带着斑点的小白狗，鸢儿说过很喜欢它的，也没有看见。

我走到茅草屋前的青石板，然后惬意地坐下去了。

鸢儿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不知道，她总是玩得很野。

记得有一次我带她下山看花灯，她拉着我要一盏粉嫩的走马灯，我当时嫌她幼稚，满是埋怨地买下了，那盏花灯鸢儿拿在手中，看着傻乐了很久。

鸢儿似乎只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也不知该怎么劝她，打骂太过，说教她也不听，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打，脾气骄纵任性，都是我宠的，不然后来也不至于发生那种事。

我老了，剑鞘都摸的圆滑了许多，鸢儿要我收一个弟子，却总是不要学我的剑术，她要是有我当年半分的勤勉，后来也不至于被人白白地欺负。

碰到罗城那小子，鸢儿大概是不带一点心眼的，她直接把罗城带到岐山，却没有看见他眼中对我的敌意。

二十年前我杀了一个叫罗峰的男人，他带着一把金错刀，声泪俱下地要我放过他，一转眼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鸢儿不知道我是罗城的杀父仇人，这个小子也一直瞒着，他口蜜腹剑，虚与委蛇，跟我说他爱鸢儿，要保护她一生一世。

我可能是真的老了，竟然相信了这小子的鬼话，鸢儿大婚那天，他穿着一身玄衣，带刀走到喜堂。

喊着“百年好合”的红娘都呆住了，鸢儿气坏了，自己把红色的盖头掀了。

“罗城，你要做什么！”

我听到鸢儿和罗城对话，罗城好像很轻蔑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来报杀父之仇的，至于你，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宾客盈门，上门女婿，在那一刻统统成为了笑话。

罗峰好狠，他儿子更狠，他恨我杀了他爹，却从来没问过原因，我跟罗城打在一起，婚事变成了一出闹剧。

“你爹当年练功走火入魔，直接害死了西凉金家五口人，全家无一生还，我杀了他有什么错，倒是你不辨黑白，胡搅蛮缠，以后不许你再接近鸢儿半步！”

罗城阴测测地笑了，他的样子很轻松，也像卸下了心防，“鸢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那一日，我没有杀罗城。

后来鸢儿就病了，她发了高烧，我陪在她身边每日照顾，却是徒劳无功。

我恨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却对此毫不在意。

“爹，我知道罗城爱我，他只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情。”

“真正爱你的人，舍不得让你为难，舍不得让你心痛，舍不得让你受苦，我比不上罗城在你心里的地位，但是我爱你。”

岐山的住处被罗城暴露了，当时我带着生病的鸢儿下山。

我们找到一家客栈，当时鸢儿说自己想吃桂圆，我就去给她买。

后来我跑到街上买完桂圆回来，鸢儿已经离开了客栈。

我到处找她，焦急得汗如雨下，虽然我没有找到鸢儿，但是却意外地得知了一个消息，罗城要和西凉郡主成亲了。

我害怕鸢儿做傻事，快马加鞭地赶到西凉，罗城正在和郡主郎情妾意，似乎已经把鸢儿给忘了。

“这不是我的前老丈人吗，你是来给我道喜的吗？”

我懒得理这小子，他脸上多了一道我砍的刀疤，就算这样西凉郡主还是看上他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鸢儿找你了没有，我找不到她。”

短短的一瞬间，罗城的笑容有一丝裂痕，他看着我，云淡风轻地说，“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从岐山下来我就没见过她，你让她好自为之吧。”

罗城也不知道鸢儿在哪里。

等我从西凉回来，路途中听到了一件伤心事，一个怀孕五月的女子被过路的马匪打劫了，孩子没了，女子也不见人影。

说书人讲的唾沫横飞，满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我却慢慢红了眼。

前半生我杀过很多人，灭门也是常事，如今却报应到我的女儿身上。

后来我在西凉和岐山之间奔波，就是希望找到一个明眸皓齿，笑颜如花的姑娘。

罗城最终也没跟西凉郡主在一起，我想他心底，对鸢儿是有愧的，这份愧意，致使他后半生都孑然一身。

回到岐山，我也有些累了，仇家是杀不完的，江湖依旧在，我的鸢儿，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