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晴空碧胜蓝

又一次开始阅读梅萨藤的《独居日记》。翻看微信读书APP，我从2019年4月开始读《独居日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读了梅萨藤的四部日记体文学：《独居日记》，《海边小屋》，《过去的痛》和《梦里晴空》。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读梅萨藤当做是自己减压去痛的心灵瑜伽。前几天看见微博里的一篇文章，感同身受：“一直以来，无论是烦躁，伤心，无聊，只要读上几页梅萨藤，我就会变得平静，重新热爱生活。”

梅萨藤说过，日记作品使读者感到兴奋的往往是细节琐事，然后就是从这些细节琐事中分析出自己的经验，最后努力归纳出最本质的东西。所以，她的日记体作品从细节琐事着手，每天看她种花遛狗捯饬院子打理家务，读起来很轻松。《独居日记》的开篇：“就从这里开始。外面正在下雨。我望着枫树，有几片叶子已呈黄色。鹦鹉庞鸱在自言自语，雨水轻轻地敲打着窗子。”

初读《独居日记》时觉得她那么有闲情逸致。写景色光影斑斓，写花草树木栩栩如生，写动物灵动可爱，写劳动甚至打理家务都那么妙趣横生。当然还有写作，访友，游玩……。然后，一直读，读到《梦里晴空》，平淡的生活琐事还在她的笔下翻滚，但她的笔墨开始晦涩凝重，读者的心情也开始泥泞起来。病痛，孤独，失控，泪流，嚎叫……“梦里晴空”，梦里的晴空是她回不去的那一抹蓝吗？ “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这是白居易的《秋思》。对暮年悲秋的伤感，古今中外诗人的表达都是一个调子。

创作《梦里晴空》时，梅萨滕已经七十三四岁高龄，距离她盛名时选择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纳尔逊独居的日子，已经前行了十五六年。作为诗人作家，创造力思辨力驾驭文字的能力都有可能弥久历新，唯独残年躯体多沉于病痛活着越来越艰难。这一年新生代的有鉴赏力的女性读者群（相当于我们同时代的美国女青年读者）涌现，让梅萨藤盼望着有一个美好的忙碌的未来，演讲售书作诗，她还需要钱。但也就在这年前后，轻微的中风和心室纤维颤抖无情地袭击了她，她不能写作，也无法从事喜爱的园艺。她与痛苦、孤独和抑郁搏斗着，渐渐走出阴霾，便以日记形式记录这一历程。

读《梦里晴空》，读者还是容易被她缤纷多彩的生活记录所吸引，她不停的搭飞机四处演讲签名售书，隔三差五朋友陪着一起外出午餐，或者友人来她的家里一起做饭喝茶聊天。她有朋友和读者的来信陪伴，有托马斯布兰波皮埃罗狗狗猫猫，有花有草有庭院，看海听风。可深读下去，一次外出时她在宾馆的遭遇那么惊悚：宾馆工程师因为检查套房误入她的房间，随后礼貌的道歉并耐心讲解怎么给门推上双锁。这时候梅萨滕写到：“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万一我心力衰竭，没人能进得来！” 生理的脆弱和创造的艰难结合而生的强烈痛苦让人触目惊心。所以对于一个行走在渐老路上的孤独的女性作家，脆弱泪奔甚至歇斯底里哀嚎都是真实的！

梅萨滕说：“相对于孤单，我一直非常得意于孤独——’孤单是自我的贫乏，孤独是自我的丰富’。” 梅萨藤不孤单，她一路成长的轨迹，她的爱情，她那大学教师的阅历、诗人的敏感和作家的敏锐都使她不能脱离人的社会属性，她一直与人类互动、教化吸收提炼绽放。她是用丰富的孤独成就了她洋洋洒洒的几本日记，这是她的“光的世界”。译者马永波说，这“光的世界人迹罕至，但自有别一番景色。”

读完了梅萨藤四部日记，看看自己做的各种笔记标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简练精辟直击人心的“最本质的东西”，像是警世箴言，成为越来越多女性读者摆渡灵魂的功夫秘籍。

以下仅仅选自我刚刚读完的《梦里晴空》：

1.对我来说，青春与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有关，而老年则经常与有意识地克服某种不幸或体内的痛苦有关。人们会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

2.孤独是因为尽管有这么多朋友的好意和关心，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填满我生命中心的那个洞——只有我自己再次恢复完整才能将之填满。

3.话题的一部分是关于完美婚姻的，如果存在这么个东西的话，我们都同意婚姻的结果是友谊，那是迫切需要的东西，它必须在友谊中开始和结束。

4.做局外人有它的优势。毕竟，孤独要比无聊好。我从不无聊，只是时时会有某种关乎存在的痛苦——谁又不是呢？

5.散步是生活的礼物——我多么喜欢！

6.老年带来的结果之一就是我能够愉快地接受，而在年轻的时候，我只想给予，只想做个送花的人而不想收到花。……给予中有慷慨，但接受中有优雅。

……

又一次开卷品读梅萨藤《独居日记》，我会用心去精读。当自己心思跃动，当自己意感孤独，当不免有时情绪低落，当关于生关乎死的抑郁焦虑漫过心头，我会慢慢的读梅萨藤，随她一起“剖析、袒露、深入自己”，找到一条让自己优雅着活下去的前路。 梅萨藤用自己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教会我们自救自省，向心而求，渡己渡人，安静平和。在今天这个浮躁的社会中学会过风轻云淡的人生，也是现代女性的必修功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