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偌大的落地窗,城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晃人心神。
夜色无边,沈忆白的脑海里乱得像一团解不开的尼龙绳,活了四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彷徨纠结过, 忽然倍觉自己胆小,又心有不甘,怕伸手不及松手为空。
有风袭来,屋内茶香弥漫,不觉清醒几分。突然,他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喝了一大口茶,拿起旁边一饼包装完好未曾拆过的老班章,沉思片刻,拆开,抽出内飞,抓过笔便是刷刷一行字,然后放回内飞包好,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沈忆白设想了千种万种叶槿收到这饼茶的反应,可事实上,哪一种也不是。
那天,细雨迷蒙,潮湿的空气让人心生烦闷。沈忆白想起友人口中时常念叨的东山茶馆,便想出去散散心,当他驱车导航到达目的地时,不由眼前一亮。一片茂林修竹后坐落着一间中式庭院,门匾上“東山”两字清俊隽永,时有琴声传来,余音绕梁绵绵不绝。他想,茶馆的主人定是女的,可是何等女子有如此心思与才气?多年后,沈忆白仍然忘不了那日的叶槿,一袭白裙,墨发如瀑,纤手抚琴,抬眸的刹那,仿佛有漫天流星划过,让人不觉迷了眼,入了心。
后来,沈忆白闲时便常往东山跑,他偏爱生普,有时几道茶喝完一坐便是一天。时间长了,他和叶槿也日渐熟悉,知道叶槿喜欢喝白茶,偶尔抚琴,时常静坐窗边发呆,但是对于她的过去却知之甚少,他想她应该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可他又何尝不是,到了这个年纪,谁的人生还会是满纸空白?
叶槿每天坐在茶馆里,看众生来来往往,也沾染了些许烟火气息,曾一度崩溃得自杀到现在的风平浪静,全靠时间治愈了她。可沈忆白的出现却让她内心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千朵浪花,她以为不会再恋人间情,可那日,他逆光而来,身后雨幕成景,眉眼清俊,风骨卓绝,她便知日后山川湖海,此人亦难忘。
不知不觉一年已过,沈忆白常来,叶槿常在,他偶尔喝白茶,白毫银针,白牡丹,贡眉寿眉都喝过不少,却怎么也喝不明白她的心。她也偶尔喝生普,班章冰岛易武昔归也都浅尝过,她想那丝丝苦涩是否就是他内心那扇无人触碰的门。他送她生普,她赠她白茶。一来二往,似乎一切水到渠成。
沈忆白思前想后便决定趁自己出差时寄饼茶表明心意,让她有时间考虑,自己也不必尴尬。
可哪知,当他迫不及待风尘仆仆的赶回东山时,已不见叶槿,问及旁人,才知她几天前就已收拾东西走了。此时此刻,外面风和日丽暖阳微醺,可他却如置冰窖,冷得彻骨,终究还是错了么……
叶槿……那样的叶槿,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子,是不是惊艳了他的时光就注定无法温柔他的岁月,可是遇见她便是他此生的劫,何以为渡?
其实叶槿并没有收到那饼茶,她只是突然明白,她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也不相信自己能彻底走进沈忆白的心里,她不想再为情所困。听说北方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生性豁达潇洒自在,她想去北方走走,也许真的便心无波澜。
沈忆白还是时常会去东山坐坐,他的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叶槿某天会回来的。
枫叶红了又绿,秋草绿了又黄,一日,他在展柜上看到了那饼熟悉的老班章,急忙拿下拆开,熟悉的字体下多了一行:
世人谓我念东山,其实只念东山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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