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是我们给父亲的一个患者取的绰号。因为她非常漂亮。还有点古典美。
1972年我父亲的问题得到平反,“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帽子也摘掉了,被允许从农村回到城市,回到原单位。但单位房子紧张,暂时没有可居住的房子给我们。西施听说了,就主动要求我们去她家住。
她家在城西,是老式的青砖瓦房,很宽大。三间房中两边的是卧室,中间的是厨房。她弟弟用木板在中间隔成了两家。我们各住一间半。但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家人的谈话。
西施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儿,身材苗条,身姿轻盈。娇滴滴的声音,一口京腔,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但很得体,不失文雅。她高中时是学校的学霸、校花,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说话,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
可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年轻漂亮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竟是个肺结核患者,而且曾经被大医院宣判过死刑!
这得从她的初恋说起。因为她漂亮,很多人喜欢她。其中有个漂亮小伙,是她家邻居,很有才。在银行工作,大家叫他小丁。
小丁常常帮助西施。雨天送伞,生日送礼物,平时帮助她家干活。时间长了俩人就好上了。
那时,国家很穷,由于内斗,搞阶级斗争,工人无心做工,农民无心种地,所以国家能给老百姓的粮食不足以解决温饱问题。成人每人每月30斤粮食,其中包括二斤大米,三斤白面,其余是粗粮,还有每月每人豆油三两,肉半斤都是凭票供应。
小丁家孩子多,粮食不够吃,又买不到副食品,长期营养不良造成免疫力下降,使小丁患上了肺结核。
因为条件不好,得不到休养,小丁的病越来越重,最后不得不住院。
西施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孩儿,竟放弃学业照顾小丁,小丁那时是开放期,大口咳血。西施日夜照顾,用白手帕给接小丁的秽物。最后小丁死在西施怀里,临死手里攥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许我个愿,我用生命来交换!“
小丁走了,西施不幸染上肺结核。由于悲伤,病情不见好转,无奈退学了。
25岁时,西施觉得身体好些就背着父母找了份工作,是个化验员的工作。
西施有个弟弟比她小三岁,好交朋友,很仁义,从小习武,身体很好。西施的这份工作对别人来说很轻松,可对她却很艰难。弟弟就每天接送姐姐上下班,风雨不误。
高兴时,姐弟俩常开玩笑,唱小曲,男女生二重唱。他们的歌声传出很远,超好听。弟弟还常给姐姐洗衣服。姐姐有洁癖,衬衣衬裤都是白色的。她不放心弟弟洗,就在旁边监督指导。
不高兴时,姐弟倆就吵,姐姐竟将一小坛子大醬扣了弟弟一脑袋。啥原因把姐姐气那样?原来弟弟提起了她的初恋!
妈妈下班回家了,弟弟跟妈妈嚎啕大哭,历数被姐姐欺负的一桩桩,一件件,很是委屈悲伤。
第二天,雨过天晴,弟弟又骑上自行车顶着凌厉的大北风送姐姐上班去了。
几年过去了,西施快30岁了,父母都为她的婚事着急,几年来亲戚朋友給介绍的不少,追求者也不少,西施从不动心。她忘不了初恋。
后来,一个闺蜜给她介绍个对象,把那男的吹得天花乱坠,西施动心了。
男的姓张,老高三的高材生。谈吐不凡。他常跟西施说:“如果不是文革,没有大学可上,我就是清华的学子了.“ 西施也不示弱说:“如果不是文革,没有大学可上,我就是北大的学子了。“说完俩人相对一笑。
俩人很谈得来。那时人们都在学《毛选》,学《红旗杂志》,学《人民日报》社论等一些政治文章,而她倆谈得是四书五经,聊的是《孔雀东南飞》和《梁山伯与祝英台》。有时俩人还对诗。二人世界温馨又浪漫。很是惬意。
转眼俩人相处一年了,她们决定登记结婚再办个结婚筵,把亲朋好友都请来。
婚礼很隆重。父亲却不见了。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她是全家的宝,是开心果,是全家的心肝。父亲是不愿看到女儿离开的场面。西施特意安排人到饭店订了父亲最爱吃的饭菜找到父亲給老人家送去。当天一早,她还特意嘱咐弟弟照顾好父母,并感谢弟弟多年的照顾,她的话很感人,在场的人都哭了。
转眼八年了,西施的女儿也七岁了,是个非常懂事可爱的女孩儿。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她早早就学会了做家务。别人家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呢,她却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西施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不得不住进医院。但已经无济于事了,药物对她已经没有作用了。医生给她上了呼吸机。她拔下呼吸机,气喘嘘嘘地,断断续续地对身边的弟弟说:“弟弟,姐姐不行了,姐姐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上,,有你这弟弟,姐姐没白来这世上,姐姐最后再求你一件事,照顾好我女儿,我就放心你。” 弟弟对姐姐说:“姐,别瞎想,你会好起来的,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女儿,她也是我的孩子。姐,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弟弟说完给姐姐盖了被子,插好呼吸机,走了出去。
弟弟走后,西施拔掉了呼吸机,很快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在入殓前,弟弟从她的衣兜里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许我个愿,我用生命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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