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者

王淼趴在窗前，抬头看着夜空，像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寻找什么。

这是王淼来到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同宿舍的伙伴一听到放学铃声就都逃回了家。到学校报道的那天，王淼第一想到的是回家去帮父亲种田去，他不经意间撞到了身后父亲那满怀希望的目光，还是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这是一所专科大学，位于一个杂乱的大学城里，周围都是工厂，每到夜晚外面似乎都不能呼吸。在这个时代，这种类型的学校只要考了试就能进，经过不到一年的培训都会被分配近工厂。王淼从小很上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里穷，他想要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而近几年自然灾害一年比一年多，环境也在恶化，农村的晚上也已经看不到星星了。家里种的田也将近两年没有收成，更坚定了他要考上一流大学的梦想。

王淼第一报考志愿是××大学的环境工程，不仅是因为这个时代紧缺这样的人才，工资高的离谱。其实王淼心中有一个他自己几乎都不知道的梦想，他想改变当下环境，甚至是改变世界。高考那天，他满怀压力奔赴战场，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家里已经承担不起日常开支了，为了供他上大学，父亲提前半年就开始为他筹钱，说是筹钱实则是父亲低三下四的求家里那些稍稍有些钱的亲戚。那天早晨，母亲的腰病又犯了，比以往更严重，父亲在外筹钱，他怕母亲自己没办法下地，他急着做好饭，又搀着母亲去了厕所，拿好药，打点好一切，母亲硬是赶他走，他才抽起书包往考点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仿佛是在和命运赛跑，他不能出错，一定要考上好大学，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王淼的脸上淌下来。还差两条街就要到考点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穿来了砰的一声闷响和急促的刹车声，他本能的回头看去，一个老人倒在了地上，车子点了几次火，绕过老人跑了。周围的人聚了过去，王淼顿了顿继续跑，天还是像往常一样雾蒙蒙的，时常呈现出黄灰色，能见度不超百米，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隐约的看见人群散开，前后不过三分钟人群竟然散了。往前跑还能赶上考试，往回跑肯定是要误了时间了，也许是善良的本性，王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去看老人，并无大碍，他跑到老人身边时，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马上上前扶了一下，老人顺势又倒了下去。老人的家属到了医院，王淼才想起了考试，正要离开时被老人家属一把抓住，非要等老人清醒了才放他走。老人的儿子恶狠狠的说：“你要去考试可以，必须把你家长叫来等。”王淼哪敢叫家长啊，父亲在外筹钱，母亲腰病复发。王淼又急又怕：“我不能叫家长过来，您就放我去考试吧，考完我会回来找您。”老人的女儿手抓的更紧了：“撞了人还想跑，我看你就是在撒谎，赶紧打电话叫你家长过来！”王淼脑袋嗡了一声，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我没有撞人，是我带老人来医院的，你们冤枉我。”王淼强忍住了泪水，再难再苦的生活他都扛了过去，他不会轻易哭，他更多的是气愤，为什么他明明做的是好事，却耽误了一生中最重要考试，还要遭到质疑，诬陷……他靠着墙瘫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朦胧中他听到了争吵声，听到了哭声，听到了笑声，听到了叹息声。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看着眼前的父母，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对不起，爸，妈。”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事了孩子，已经解释清楚了，没事了，放心吧。”

王淼只考了两科，加上给破例加的五十分，也只能勉强读一个专科学校，他的梦想破灭了，从那以后王淼整晚整晚的失眠，他想到老人儿女诬陷他时的恶狠眼神，他想到他们道歉时冷漠的眼神，王淼颤抖了起来，他感到冷，由内而外的冷。他不敢照镜子，他怕看见自己绝望的眼神，他觉得那不是他，一切都破灭了，他甚至想到自杀，可是他想到父母在病床前看他的眼神，他看到过一丝无奈，可他看到更多的是坚定，父母这么难了都没倒下，他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呢？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努力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王淼趴在窗台前，看着夜空，他想起了小时候吃完饭就牵着爸爸出去遛弯，天黑了也不回家，那时候他最爱看天上的星星，父亲指给他看北斗七星，启明星……可是现在在抬头看已经找不到一颗星星了，白天雾蒙蒙的，夜晚在月光的照映下更显得没有一丝生机。就像他的命运一样，仿佛一片灰暗了。毕业就安排进工厂，倒是能勉强补贴家里的生活，可是却与他的梦想相违背。来到大学已经一个星期了，班级里的人的关系进展飞快，他人还没认全，竟然有的已经成为了情侣。自从高考出事后王淼很少说话，他把自己隔离了起来，没有朋友，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程依依的出现，在王淼死水般的生活中激起了一丝涟漪。那是开学的第一天，抱着一摞书的程依依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教室，一个不注意撞到了王淼，他险些摔倒，书散了一地，王淼看了一眼便离开了。他的同桌江北搂住王淼：“我说，兄弟，你是傻啊，还是傻啊?这大一美女撞你怀里，你不抓住机会，嗯?”说着向王淼抛了一个媚眼。王淼看了看还在捡书的程依依又看了看江北：“什么机会。”江北笑喷了：“兄弟，你不傻，你是钢铁直男啊。”说着去帮程依依捡书去了，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便熟识了。王淼几乎没和女生没说过几句话，他也并不想去撩谁，他也有过喜欢的女生，可是他不能表达出来，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去做这些在他看起来是闲事的事上，所以在这种想法刚要萌芽的时候，他就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学习上。当有女孩子对他感兴趣的时候，不出三句话，便让人家无话可接。正如江北所说：王淼的情商为负数。程依依却给王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只看程依依的照片，人们都会惊叹，这个姑娘怎么长的这么文静，仿佛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吓到她一样，她不该属于这里。谁能想到这么文静的一个姑娘，第一天就去图书馆借了一摞小说，都是男生爱看的武侠科幻，还一个不注意险些撞倒了王淼。看到王淼站在那置之不理，她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哥们，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借你两本！”王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便走了。此后王淼总是时不时不由自主的看向程依依坐的方向。

每天下了晚自习王淼总会绕着大学城走一圈，再回宿舍，也许这是他逃避孤独的方式吧！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天阴沉沉的，仿佛要窒息一样，王淼一个人在幽暗的灯光下走着，突然一道炫彩光在他背后划过，映出了他的影子。人们早已习惯了工厂发出光污染。好奇心驱使着他，向奇异光的方向走去，他透过三米高的栅栏向里面望去，不出五分钟就有一群人围了上去，又过了五分钟，警察和救护车便赶到了，接下来的一幕让王淼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噩梦。里面的人似乎丧失了理智人性，人们厮打在一起，有的人脱光了衣服在死掉的人面前跳舞，没有人制止，他们仿佛对自己疯狂的行为一无所知，像是再开一个末日狂欢派对。栅栏里面闪着奇异的光……

恐惧几乎使王淼不能呼吸，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跑，他头也不回的跑，感觉不到了自己的腿，当他跑到宿舍楼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他，他看见人们看他的眼神，刚要说些什么，感到身体一沉，晕了过去。那一场景在反复循环，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几个同学来看望他，程依依也来了，王淼望向她的时候，她也看着王淼，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他的心里温暖了他。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是程依依第二次看望他。王淼没有说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出院以后，一切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只是王淼不敢再走夜路去那里了。过了很久之后他去看过那个地方，仿佛想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只是偌大工厂没有看到一个人，像是一夜之间人都蒸发了一样，他又看到了那奇异的光。

“王淼，你是不是傻子”程依依跑在他前面，她的身影在这雾气蒙蒙的世界像是一道跳跃的光，如果天还是那么蓝，该是有多么美好。王淼喊道：“程依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没有回答。其实王淼高考那天扶的那位老人是依依的爷爷，当时情况紧急，老人的儿女不敢放王淼走，老人是××集团的创始人，大学城附近的工厂只是程氏企业的冰山一角，而依依来这个学校也只是为了了解一下工厂的基本工作流程。当老人清醒后马上派人解释清楚，并给了王淼一家大量的补偿，但是王淼的爸爸没有收。在这期间程依依去医院看望爷爷，顺便也看看救爷爷的人，虽然没有当面感谢王淼，但也没有忘记这个救过爷爷的人。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机缘巧合的让她与王淼在这里相遇，可是她不敢表明身份，怕王淼会恨她们一家，毕竟那个意外改变了他的一生。换做是别的女孩肯定不会和王淼说上几句话，更不会成为王淼的朋友。可依依不一样，他知道王淼的善良，她更愿意去试着了解他，只有依依才能看穿他自以为坚固的伪装，只有依依才能走进他。

距王淼看到奇异光的那一晚将近半年了，趴在窗台找星星的王淼再一次看见了那工厂里奇异的光，马上唤起了他恐怖的回忆，王淼浑身抖了起来，嘴里不自觉的喊着：“光，光，别过来，光，光……”他的声音越来越声嘶力竭，这可吓坏了他的室友，室友一齐过来按住王淼，显然他们看不到那光。王淼一晚都没有睡，可能是疲倦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竟然可以直视那光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那光在雾气中散射出来，范围一天比一天大，没有人可以看到，除了程依依，他和程依依向学校反应。起初学校很重视，派人观察，无果。可光一天一天接近学校，那光也一天别一天强，甚至于白天也能看见。他和程依依闯进了校长的办公室，还没等说话，就被保安拉了出去，之后收到学校的严重扰乱学校秩序的处分。这晚王淼睡下了，他听到了笑声，那笑声越来越诡异，他吓得打开灯发现舍友正在往墙上小便，他赶紧大声制止他，而他的反应却很平淡：“不就是小便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诡异笑了起来。其他舍友也被惊醒了，可他们却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这时王淼发现那奇异的光已经照在了他的脸上。第二天王淼给导员打电话反应了宿舍的情况，电话那边没有回答。他下意识的感觉有事情发生，急忙跑出宿舍，这时天空中的光在雾霾的散射下笼罩了整个学校。他再一次跑去校长室反应，发现校长正在和几位老师做着不堪入目的事。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依依”他喊了出来，急忙打电话给依依，忙音。他像是失去了魂魄了一样，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群同学在追逐一条狗，捉住后显然是要吃了它，人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像是原始的野人为了食物而争夺。他看到江北也在其中，一把拉住了他，转身过来的江北呲着牙看了看王淼，他是王淼为数不多的真朋友，王淼不忍心看他这样，趁江北转过身的时候，顺手拿起一根散落的钢管打晕了他。其他同学回过头看了看便继续争抢食物，他们变的禽兽不如了，禽兽还有感情，受到攻击会群而攻之，他们只顾自己。王淼想到依依每天会很早到班级里学习，他急忙跑想班级，一路上的景象越来越不堪入目，甚至出现了自相残杀。王淼吓的哭了，但是他不能放弃依依，就算她变了，他也要带她离开，这是他发现他真的喜欢上她了。爱可以让人变得勇敢，快到班级的走廊里，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是依依，是依依”：王淼几乎发不出来声音了，他已经筋疲力竭，但他不能放弃，他一定要带她走，他发疯了般的跑向依依，似乎比周围的野兽更可怕。他看到了依依，依依被逼到墙角里，旁边的同学发疯一样的扑向他，她的衣服被抓破了，王淼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王淼发疯了一样，用尽全部力气扒开依依身上的同学，用捡来的钢管打他们，他像极了一条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用最后的生命抵抗。同学们发出低沉呜呜声，似乎很不甘，却又不敢上前，不久便都散了。他脱下衣服给依依穿上，看着依依身上的一条条血痕，王淼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依依，我该早想到的，对不起”那声音比哀求更凄惨！依依目光呆滞，蜷缩在墙角里，身体不停的颤抖。她的心里只有恨，为什么自己会遭到如此不堪的事，我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吗，我明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啊，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呢。“王淼，我怕”依依哭了，她的头上出现了奇异的光。王淼看到了光，她义无反顾的拥抱了她：“别怕，依依，我来了，我在，没事的，会没事的。”那光一闪一闪的，像是要熄灭，也像是要爆发。“别怕依依，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他不能确定是否全世界都变了，在雾霾的散射下整个目所能及的地方都闪着奇异的光，每个变了的人上也闪着光。他抱着依依往她家的方向走，她家的地址是他不经意间记下的，关于她的一切他都那么在意。他看着周围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原始社会，充满了兽性。到处都充满了失去人性的人，他们狂欢着，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俩。就这样他抱着她走了三个街道，他祈祷着她还有家人，也祈祷着自己还有家人，他们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了，成了异类，残酷的景象麻木了他，他反而不怕了，他只想送依依回家。门是开着的，此时的依依已经疲惫到睡着了。他看到依依的爷爷已经死了，他的家人也失踪了，应该在街上狂欢。他看到依依爷爷的头上被光缠绕着，他的表情很痛苦，似乎被这光折磨至死的。桌面上放了一封信：“我对不起死去的三十人，早在半年前我就发现了奇异光事件，我怕连累到公司，倾尽全力，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我对不起这世界，虽然不知道这光来源于何处，可是他们通过工厂形成的雾霾散射进行扩散，我们是这个世界的罪人，我关闭所有工厂，以死谢罪。”

“寻光者二号，发现一名圣光者和一名疑似圣光者，请求基地授权救援。”

“可以救援。”

“收到！”

圣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