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闰水,有人找!”前台姑娘拖动着被香水发酵过的身体,走到我跟前说。她像救星一样,将我从满屏幕的谎言里拉回到现实。
来上海半年了,每天朝九晚五的坐在格子间里,用文字为资本家招徕顾客,房产、汽车、珠宝、手机,一切能够出售的东西,都将经过我键盘上的重新加工,附上一层情怀和意义。消费者买的好像再也不仅仅是一件商品,而是我生产出来的情调。我创造的产值已经几倍于商品的原价值,但一直想不清楚,我到底是劳动者还是骗子?老板开会说,我们公司走在文化产业发展的最前沿,我在本子上记下:给资本家拉皮条,还要替他立牌坊。老板夸我皮条拉得好,牌坊里的也好,年底要给我涨工资,我听了挺高兴,沉浸在资本文化消费永不停歇的运转里。
我合上电脑,跟在香水姑娘的身后,穿过一排排格子,穿过啪啪啪的键盘敲击声,她像一个赶尸人一样把我带出这迷宫,我报以温柔而感激的微笑。
大厅里,一个男人正向我走来,身上带着一股寒冷和陌生的气味儿。没等我开口,男人直奔主题的问:“你认识一个叫娜娜的女孩么?”
我二十五岁的大脑疯狂搜索着二十五年来所有娜娜的信息,娜娜太多,我不知他指的哪一个。
“两年前。南京。”
这两个词条像摩西的咒语一样,帮我分隔开记忆的红海,通向那片有关娜娜的陆地。
2、
五年前,我在北京一所不入流的学校念大二,开始在网上胡乱写些故事。我没什么读者,只是想找个地方写点奇奇怪怪的故事,胡乱抒发些情感。
后来,我发现每次更新的故事后面都有一个账号坚持给我写些感性而又认真的评论。有人认真评论,我也写的更加起劲,时不时也在评论区跟这个署名娜娜的人聊天,内容不外乎“加油”、“谢谢”、“坐等更新”之类不咸不淡的废话。
时间过得很快,研究生没考上,也没心情去找工作,大四的最后一学期成了我逍遥又悲凉的青春挽歌。那时的北京,雾霾还没有太严重,地铁还只用两块钱。我白天在这个城市里无所事事的闲逛,晚上就把白天抓到的故事写下来,粉饰成浪漫的乌托邦。一如既往的,娜娜还是不断的跟进评论,但她的评论已经深入到创作动机的层面。她好像存在于我生活的每个角落,时刻关注着我心理的每一个微妙变化。
那年的初夏对我来说是一个闲的发慌的季节,我把几年来自己写的所有故事和娜娜写的评论全都看了一遍。我开始对她产生好奇,第一次使用网站内部功能给她发了私信。
“你好。”这样有点高冷,又显得不那么突兀。
“嗯,你好。”她回的很快。
“谢谢你三年来一直关注我胡说八道。”
“哪有,我很喜欢你写的故事,它带给我很多东西。”
“你太客气了。”
“我说真的!你写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不过,以后我可能就不写了。”
“为什么?!”
“我要毕业了,工作都找不到,写这些破东西干嘛。”
“哦,这样。”
我与娜娜的第一次谈话就这样不太愉快的结束了。
23岁是个跟自己较劲的年纪,我想要的很多,能做的却很少。我也珍爱自己的故事,但在别人那里,这什么都不是。自尊心总是告诫我,把那些东西藏好,否则会被无情的撕碎掉。
3、
“你喜欢北京么?”几天后,娜娜主动私信我。
“不喜欢。”我正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书。
“喜欢哪里?”
“南京。”
“好巧!”
“怎么,你也喜欢南京?”
“不!我在南京!”
我从床上弹起来,忖度她这句话的意思。初夏时候到处的气味都很好闻,猫儿在四野里叫的也很淫荡。我有一具23岁的身体,它更愿替我来解读这句话里可能潜藏着的意思。
“你在南京哪里?”
“鼓楼区山阴路。”
“我要考的那所学校就在山阴路附近!可惜,没考上。”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
“不会了,有些事,一生只能做一次。”
“随时欢迎来南京,来的时候告诉我。”
“我当真了?”
“当然,我没跟你客气!至少一年内还有效。”
“怎么讲?你在南京做什么?”
“早你一年毕业,一直在南京工作,最近辞职,看看其他机会,准备再呆一年。”
“好,我一定会去的!”
“期待。”
论文答辩完,再喝几场酒,大学就这样结束了。我始终没能在这座城市找到喜欢的工作,把所有东西能扔的扔,送人的送人。最后只剩下一小皮箱,好像这就是我四年的全部。
“毕业了。”收拾完宿舍,我给娜娜发了一条私信。
“去哪?”
“不知道。”
“来南京么?”
“好!”
我买了北京到南京的火车票,上车之后,才真正开始用大脑代替身体思考。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娜娜是谁?我为什么去找她?所有的问题都讲不通,但似乎一切又都顺理成章。娜娜不会是个骗子,没有谁会花三年时间这么真诚的去骗另一个人。我也没有什么好骗,一个没用的人提着一个没用小皮箱。
列车走过黄河,跨过长江,潮湿的南京就在眼前了。
4、
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热浪还是一股股的奔袭而来。
“我到玄武湖了。”
“你真来了?!”
“你没当真?”
“不是,我,我收拾一下,你等会过来。半小时后再打车,山阴路8202。”
“哪个小区?”
“山阴路只有一个八楼!”
玄武湖是南京的眼睛,傍晚时候有些柔媚。夏天的南京,到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发霉的城墙,阴郁的古木,都透着迟暮的美。我顺着城墙往里走,想象着半个小时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走出城门时,我已经褪去了北方的干热,变得和南京一样潮湿。
我拦到一辆车:“师傅,山阴路。”
爬上八楼后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轻轻敲了几下门,听到有脚步声慢慢靠近。门打开之前的半分钟里,我想象过无数种结果,一场动机不纯的旅行,任何报复性的结果都不为过。
门开了,屋里很暗,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背光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身上散出的香气像磁石一样紧紧的吸引着我。
“你好,我是王闰水。”我在她的香气里有些眩晕,礼貌性伸出手。
“我是娜娜,进来吧。”她没有同我握手,而是拉住我的胳膊将我一把拖进她的世界,像亲密的好友,或久别的恋人。她的手很凉,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温度。
屋子不大,是改装过的精巧阁楼,两张小床占去了一半空间。窗帘拉的紧紧的,不透一丝光亮,空调温度开的很低,木地板被我踩的咯吱咯吱响。娜娜穿一件暗粉色的丝绸睡裙,在我目光的打量下像一弯流动的小溪。我抬头看了她的脸,万幸,比我最好的预期还要美,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着光。
娜娜指了指桌上给我备好的洗漱用品说:“去洗个澡吧,你身上已经和南京一样全是发霉的味道了。”
我走进她的小洗浴间,到处都是少女的味道。清凉的水洗去我从北京带来的尘埃,以及南京沾染的水雾,却平复不了那颗躁动的心,驯服不了年轻的身体。我一边清洗着自己,一边想象着两具年轻身体的撞击。
5、
走出洗浴间时,我鼓足了勇气,只穿了内裤和一件宽大的T恤,想让该来的一切都快点发生。屋里一切如故,我的行李和她的电脑都在,睡裙平铺在床上,只是娜娜和桌上的钥匙不见了。
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点一支烟。对面古树参天的地方就是我研究生报考的那所学校,考研失败就意味着我将永远的离开校园,但我并不知道自己毕业后能做些什么。太阳将要从落到古木丛里,而我却在毕业后的第一天,穿越大半个中国,跑到一个陌生女孩的出租屋里。
我掐灭了烟,关上窗,穿上裤子,打量着娜娜在这屋子里留下的印记,一切迹象都证明这是一个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工作的正常女孩。我放下心来,坐到椅子上,安心等娜娜回来,圆我这场艳遇为目的的毕业旅行。
锁眼一阵骚动,门被打开了,娜娜提着盒饭,带进来一股湿热的味道。
“只能拿盒饭将就一下了,你别介意。”娜娜微笑着对我说。这次她迎着光站着,穿着一条棉质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拢到耳后,傍晚的光打在她脸上,眼睛闪着灵光,鼻子精巧发亮,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我看的呆住了,娜娜也被我盯得红了脸。
娜娜把饭放到桌子上,伸长鼻子嗅了嗅。
“对不起,我...”
“没关系,只是烟味儿和屋子里的味道混在一起好奇怪。”娜娜关了空调,推开窗子,“感受一下南京的温度和市井气息吧。”
我们并排坐在桌边吃饭,城市的烟火气飘进八楼的房间,我一边吃一边偷偷瞄着她的脸。
“看你像个乖女孩...”
“怎么?”娜娜抬眼直直盯着我,盯得我心理发虚。
“你...你不怕我?”
“我看了你三年,你是什么人我知道。”娜娜一笑,自信的说。
“那,你约我来南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啦?”我开个玩笑,想把两个人拉的更近些。娜娜低头吃东西,没有理会我。
屋里有些暗了,娜娜吃完,扭开了灯,一道圣母光环笼到了她的头顶。
“你吃完自己玩儿会,我去洗个澡。”她说着,投来一个模糊的微笑。我把这个微笑当作暗示,浑身一紧。
6、
我吃完东西,把垃圾收拢好,对着窗外万家灯火又抽了一根烟。屋子里静静的,水流的声音激荡着我的心。抽完烟,我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打开空调,营造一个与世隔绝二人世界。
娜娜洗完澡出来时又穿上了那件暗红色的丝质睡裙,在灯光下显得娇弱柔媚,是南京的味道。“你再去冲一下吧,吃饭又出汗了。”娜娜一边擦头发一边对我说。我急匆匆的走进卫生间,衣服往下一扯就开始再次冲洗自己。
我再次走出洗浴间时,娜娜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昏黄的阅读灯,拿一本书静静的读。见我出来,娜娜说:“你睡旁边这小床吧,之前跟我一起工作的女孩住的,现在她辞职走了。”我微微有些失落,心想也许是她故意要把节奏拖得慢一些,毕竟女孩子嘛。
我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学她的样子静静躺在床上翻看。我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偷瞄娜娜的动态,她看书的样子很专注,没有杂念。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却早已按捺不住,拿被单掩了掩自己的下身。
屋里极静,只有空调发出微小的呼喊。我拿起手机,给娜娜发了私信。
“我们干点什么?”私信发出,我赶紧放下手机,假装继续翻书。
“我们都在看书啊。”娜娜很快就回了一条信息,但并没有看我。
我把书放下,翻身坐在了床沿上,盯着她说:“娜娜...”
“怎么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一脸无辜相。
“我们应该尽快的熟悉一下。”
“我看了你三年,我很熟悉你。”
“不,那只是故事里的我,现在是现实里的我。”
“难道不一样么?”娜娜一脸天真的看着我,那一刻,我还坚信她的无辜和天真都是装出来故意逗我的。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法往下进行,再继续往下说我只能承认自己是个骗子,然后乞求她把丰美的肉体奖赏给饿狗一样的我。再往下的剧情可能就是她揭穿我的虚伪,失望而又自虐般的与我一场缠绵,或者,她坚决不从,我失手酿成一桩命案。编故事的技能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展露,让我的思维像决堤一样不可控制。
“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我不敢再看她,慌忙逃离。借助灯光、水流和想象,我干脆利落的自己解决了本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任务。一天的疲惫和多余的兴奋都随着水流远去。
我洗完回到房间,娜娜已经背对着我睡了。我关上灯,爬到自己的小床上,借着空调屏显散出的幽蓝灯光,我看着娜娜娇弱的背影,想象着关于她的一切。
7、
第二天是个雨天,我醒来的时候娜娜已经冲好的麦片,一个人坐在窗前听雨。
“对不起,昨天我...”我还沉浸在昨晚的故事里。
“没事。快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今天雨下的真好听。”娜娜侧过脸,冲我一笑。我第一次用心而不是身体来感受她的美,这种美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正吃着早午饭,手机铃声打乱了窗外落雨的节奏。我接起来,对面中年女人尖锐的喊叫声直冲耳膜:“王闰水!连声招呼不打你就跑了,你以为找工作是你一个人的事么?!老师们都在为你操心,你自己倒跟没事人一样...你在听么?”辅导员为我没能让她的班级就业率达到百分百而声嘶力竭。
“老师,我在听...”
“有家出版社要人,我都给你联系好了,明天下午两点钟过来...”
“好的,老师,谢...”没等我说完,对方已经挂断。
“明天我要回去了。”我对这娜娜的背影说。
“好。等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娜娜头也不回,幽幽的说。
我们一上午都在静坐着,等雨停。但南京的雨不停的下,不停的下,凄凄沥沥,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困在城市的孤岛上。不,她熟悉我,而我对她一无所知。不,她熟悉的只是写故事的我,却把我错当成故事里的人。
“娜娜,说说你的故事吧,你看了我三年,我还对你一无所知呢。”我盯着她的背景,努力打破沉默。
“你写的每一个故事都很美好,你的主人公都不是英雄,但都是幸福的平凡人。”娜娜盯着窗外,答非所问。
“那些都是故事,是白日梦。”我开始有些不耐烦,极力想把这个阁楼上的怪女孩拉回到现实。
“不!你有没有想过,像故事里一样生活?”娜娜突然转过身,又一脸天真相的看着我。
“我连工作都没有,哪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不,不是这样。只要你想,就可以。”
一场以艳遇为目的的毕业旅行渐渐演变成关于人生道路的探讨。“那你以后想干嘛,想去哪里?”我问她。
“我?我想去天堂。”娜娜诡谲一笑,“还记得你写的故事么,《天堂恋人》,多美好的生活啊,萍水相逢却生死相依。”每次一说到故事,娜娜看我的眼神都泛着灵光。
《天堂恋人》,我努力回忆着这个故事的内容。这三年里,我写了大大小小很多故事,但故事的模式大都一样,就像娜娜说的,每一个都很美好。《天堂恋人》,我记起来了:一对生活在不同城市的男女,因为共同阅读一本书,在豆瓣的书评区里结缘。他们聊的兴起,发现了很多共同的爱好,然后他们开始幻想共同的生活。最后,他们离开了各自的城市,放弃了各自的工作,相约来到一个叫作天堂的美丽小镇。他们买下镇子上的一个小院,在院里种花种草种蔬菜,养猫养狗养金鱼。女孩画画摄影做设计,男孩写诗写故事赚稿费,他们一起写书一起旅行一起幸福的生活。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我想,当时写的时候我也一定把自己感动了吧。写作是个危险的行当,如果把自己写进故事里,就再也出不来了。还好我不是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时刻警觉着梦与现实的界限,不至于梦醒了却发现无路可走。
我回过神来,见娜娜还在呆呆的出神,突然发觉她像极了我每个故事里的女主角。看着她沉迷于想象中陶醉的样子,我明白了她约我来的目的。如果可以没有忧虑的陪她做一场梦中人,我又何尝不想?最后一天在南京的日子,我就陪她梦一场吧。
8、
雨是在傍晚停的,距离我来到山阴路八楼这间阁楼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我们决定出去走走。娜娜要换衣服,我就先下了楼。在楼下抽了一支烟,等她出来。
娜娜下来时穿的还是那件白色棉质连衣裙,头发从后面扎起来,两鬓各留一缕,蹦蹦跳跳的朝我走过来。“一出门就变了个人啊,这么精神。”我打趣道。
“那当然,不高兴的时候才高冷。”娜娜翻个白眼,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雨后的南京很湿,但不热。我们穿过一条街就到了对面的学校,毕业生生们还在满校园的拍照。我们没有太多话说,只是一级一级的走过爬满青苔的石板。
天色暗下去,温度也重新高上来,走的我们俩都汗津津的。娜娜一高兴起来,凡俗的市井生活也成了她童话世界的布景。一人一笼灌汤包,吃的我们心满意足。填饱肚子又去商场逛了一圈,不管多热,娜娜始终挽着我,这让我感受到一种真切的生活。
回到八楼的房间后,我们迅速打开空调,脸对脸的大口喝水,喝到上气不接下气,娜娜问:“谁先去洗澡?”“一起吧。”我说。她羞涩的捣我一拳,“你先去吧,你快些。”我在箱子里取了干净衣服,迅速冲洗。我出来时候娜娜正对着空调向后撩着头发,白皙的脖子、突出的锁骨以及身形的轮廓都映在我眼里,又是一股躁动,不能自制。
“好快啊,你洗好了?”娜娜问我。
“没有!再等一会。”我慌忙又退回去,解决掉过剩的荷尔蒙。我洗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雄性真是可怜又可悲的物种,冲动来的快,去的也急。无性才是真爱么?对她来说或许,那既然是圆她的梦,那就事事依她吧。
娜娜洗完出来,吹好了头发,没有回她的小床,而是一头扎进了我怀里。她想小猫一样缩成一团,柔软乖巧,一动不动。我抱着她,身体又有些躁动,想起身去卫生间,娜娜一把拉住我,吻了过来。我沉浸在她绵长的吻中,清凉又馨香。娜娜吻着我,翻身爬到我身上,两具年轻的身体终于纠缠在一起。
清晨,缠绕着的我们被闹铃吵醒。我该走了。
娜娜又为我冲了一碗麦片,看着我喝下,又给我整理了箱子,像一个贤惠的妻子送丈夫出差。我看着她为我忙碌着整理东西,小脸还带着昨夜的潮红,感觉自己开始爱上她了。真的是男性因为做而爱,女性因为爱而做么?一场以艳遇为目的的毕业旅行,现在目的达到了,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可我一点不想离去。
娜娜把一切都替我收拾妥当,只送我到小屋门口。“一定不要忘记我哦。”娜娜笑着说。“怎么会。”我笑的有点苦涩。“快走吧,别误了火车。等我找到天堂这个地方,一定会写信给你的。”娜娜朝我挥手,说了我们之间最后一句话。
回到北京后,我才发觉与娜娜之间的联系仅限于那个网站的账号。然而那个叫娜娜的帐户名却在我离开南京后永远的消失了。
9、
“娜娜在哪?”我向那个男人问到。
“娜娜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我盯着这张跟娜娜一模一样的脸问。
“肿瘤。”他冷冷的看着我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她托我转交给你。”我木然接过信,看着那个男人匆匆走了出去。
我赶忙撕开信封,一张素色明信片上写满了娟秀的字:
闰水,
这封信送到你手里时,我应该已经到了天堂。不必难过,我在这过的很幸福。
两年前,山阴路上度过的那三天两夜让你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我相信你能懂我,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要继续写故事,要像故事里一样生活。你一定要相信,只要你想,就可以。
我现在在天堂,应该生活的很好,不用惦念。可惜的是,不能约你一起来了。别担心,你也会有你天堂般的生活,就像我们一起度过的,山阴路最后的那个雨天,我将永远记住那份美好。
继续写下去。有缘再见。
娜娜
我拿着娜娜的天堂来信,走入到上海寒冷的街道,迎面吹来的风打碎了眼泪。
我在上海的冬天里奔走,再也回不到那个山阴路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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