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点(十三)
季节很快进入谷雨,村里又开始忙活着春耕春种,尤其水稻育秧便成了头等大事。此时村里的青壮年劳力都被派往各个工地,董晓丽带领的娘子军便成了搞生产的主力军,她们不分昼夜,又是翻地,又是汇田,干得十分卖力,劲头甚至超过男劳力,质量也很不错。人们大忙了半个多月,村里一百多亩秧苗便如期规规矩矩整理出来,紧接着便是覆盖土杂肥撒种育苗。
这段时间家里尽管没有了男劳力干活,可村里的所有农活依然干得漂漂亮亮,中规中矩,其他事务也没有间断,依然正常运转。
人们白天干活,晚上还照常去夜校参加扫盲班读书识字。
说起扫盲班,陈清水没少费心。泉洼村尽管有七八百口人,可有文化的人并不多,能胜任夜校教书的更是凤毛麟角。陈清水算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当老师他是首选。因此白天忙公务,晚上便担任夜校老师,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还好,陈清水教夜校不到半年,村里分来了两位知识青年,陈清水这才得以脱身,把教夜校的工作分给了两位知识青年。陈清水不当教师了,又改任了校长,他对办夜校很上心,从不敢大撒把,力争把夜校办得有声有色。
办夜校不容易,当时的条件很艰苦。教室没有独立的教室,只得借用白天孩子们读书的屋子。教室里没有课桌,更没有板凳。谁来上学谁带凳子,膝盖当课桌,写字用石板。就是这样,泉洼村的夜校还是人满为患。
夜校照明更是简陋,没有电灯,就连汽灯也没有,只有马灯。老师教课只在黑板两端钉上一根铁根把马灯往上一挂就是照明工具,下面学员们每人一盏煤油灯,如此而已。教室里尽管灯光昏暗,人们的学习劲头却一直很高涨,每天来夜校识字的除去年轻人,还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学习氛围很浓郁。
泉洼村的夜校不光教学员识字,还负责向学员读报、传达上级指示,教师有时还要向学员讲解国内外形势,同时还向人们传授农业知识和种田妙招,作用很大。泉洼村的夜校既教授了人们文化,也宣传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坚定了人们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对拥护共产党领导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同时也为村庄的农业和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就这样人们在忙忙碌碌中打发着时间,春天很快过去,夏天接踵而至,稻田的秧苗很快长到了十几公分高,杂草们也不甘示弱努力与秧苗一决高下,苗旺杂草也旺,除草便成了当务之急。此刻,秧苗里的杂草如果不及时清除,它们将会对稻苗造成极大伤害,必须尽快集中人力物力消灭杂草。可目前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几乎全部派往南阳湖及白山工地,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和少数正在哺乳期的妇女,劳动力极端匮乏。除草迫在眉睫,可人手不够,陈清水犯了头疼。母亲李昌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天她主动请缨带领着五六十岁甚至七十多岁的老人几十口个开始下田除草。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别看这群老人年龄大了,可干起活来还真不逊色于年轻人,尽管手脚不太麻利,可除草十分仔细,一遍过去寸草皆无。十多天来,老人们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很快秧版田里的杂草基本处理干净。
这段时间忙活最很的就是陈清水家,每天天一亮他家就锁起大门。妻子董晓丽前几天带工去了白山,老母亲再一次披挂上阵带领老年人下田劳动,孩子们要去上学,因此家里没人看家只好锁门。李昌云下田干活,看护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大孙女星星。星星今年十二岁了,她每天上学都要背着二弟双喜,大孙子皮皮也上二年级了,他负责看护妹妹莺歌,每天上学他都领着妹妹进学校。就这样一家人聚少离多,只有晚上一家人才会聚齐。二儿子双喜已经恢复了健康,他除了左腿走路还有些不大得劲以外,其他全没了毛病,小嘴说话也挺流利,每天晚上他只要见到爸爸和奶奶都会抱怨一番,说他们只会忙着干活连孩子也不要了,姐弟几个也没人疼了,有时说着说着眼里还会挤出几滴泪来。每到这时陈清水就会把儿子双喜抱起来亲上两口,然后再举过头顶转两圈。
就这样一家人尽管聚少离多,可生活得格外甜蜜。
时间很快到了麦收季节,董晓丽所带的民工绝大部分开始返乡准备麦收,她们的工程已接近尾声了,工地上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只需留下少部分人收尾即可。可昭阳湖工地却不同了,工程正处在关键阶段,民工人数只能增加不能减少,上级严令任何人都不能回家。
这天陈清水正在为麦收没有劳力发愁,陈清亮却突然来到他家。
陈清水看到陈清亮大吃了一惊,问:“清亮,你怎么回来了?工地上出什么事了?”
“对,出事了,有几个人昨天开小差跑了。这次我回家就是来找他们的,让他们尽快回去,万一他们不回去我还要带几个新人顶替他们。”
陈清水说:“没听说他们回家呀!再说了,麦收很快就要开始了,家里这还人手不够呢,我现在正在为这事发愁呢,家里哪还有多余的人去你那里补缺呀?”
陈清亮挠挠头皮说:“那咋办?工地正处在关键期,一个人当两个用,没人不行呀!越渴越给盐吃,这下好了,一晚上就偷跑了六个人,工程进度严重受损,上级如果发现这情况我第一个会受到处分。”
“处分是肯定的。说说怎么回事?工地上怎么会跑人呢?”
陈清亮叹了一口气说:“也难怪,上级要求有些过分。这几天湖水已经排干,民工们开始用兜子抬泥。抬兜子本来就是力气活,很不省劲,更别说脚下还踩着泥窝,这本身已经够辛苦的了,可公社指挥部还偏偏下达了死命令,要求所有抬兜子的劳力每兜子必须抬够二百斤,多了不限,少抬不行,否则只要被抓住定要重罚,两天不给饭吃。结果干了两天就有不少人受不了连夜逃跑,咱村几人也是撑不下来逃跑的。如此下去,如果上级不收回成命,我觉得用不多长时间工地上就会跑得没人干活了,工期再紧又有什么用?”
“嗷,是这样。这规定的确不合理,力气大的没什么,力气小的如何能坚持下来?尤其那些还没有长成身量的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更是吃不消,他们不逃跑才怪!”陈清水说。
“那怎么办?”
“不好办。”陈清水说,“有这样不合理的规定摆在那里,你就是找到开小差的几个小青年他们也未必回去,因为他们身体吃不消呀。这时候再让别人去,先不说是不是时候,就是他们能去听说工地上的苛刻要求也就不一定去。我看这样吧,趁着还没割麦我去工地上看看,实际干干,然后再建议指挥部改变规则,不能搞一刀切,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抬二百斤,拿用工分取齐,就像在家里干活一样,有挣十分的,有挣九分的,还有挣八分的,按照出力大小给以报酬。有人力气大,还可能抬三百斤呢,就给他十二分、十三分。”
陈清亮一听眼睛一亮,说:“这合理,是个好主意,如果工地上采用了这个办法肯定不会再跑人了。那你明天就去工地一趟,力推你的办法,说不定逃跑的人得到消息后还会自觉回到工地上去。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工地上有饭吃,别的地方没饭吃,会饿肚子。”
“好吧,我明天安排好家里的工作就去工地上走一趟,说说我的建议。”陈清水说。
第二天陈清水果真去了昭阳湖工地。(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