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冬月的川南小乡村,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如棉絮般柔软的白云,远处起伏的山丘间依旧是翠绿一片,林间不知名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穿插在山林间的小河流缓缓地向前流淌,沿山公路好似银蛇盘绕,村民们的房屋或稀疏或稠密的座落在这连绵不断的丘陵间。
清晨,当宁静的乡村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时,朴实的乡村人们已开启了崭新的一天。在寒风凛冽的冬季,城里的人们早已裹上厚厚的衣服以抵御寒冷,但乡村的农人们在田间或地头,有节奏的挥舞着手中的农具,他们只穿着单衣,却干得浑身冒汗。
今年农历冬月十一,是公公挑选的杀年猪的好日子。在我们这里,杀年猪是讲究的,公公是位纯粹的农民,每年杀年猪的日子,也是他翻黄历书查看后确定的,选好日子后,公公会提前打电话联系杀猪匠,这里人简称厨子,跟他约好在哪一天来我们家杀年猪。
到了杀年猪那一天,公公婆婆起了个大早,婆婆给公公做了碗简单的早餐。天还没亮,公公就出门了,从家到集市,先要走大概半小时的山路,再搭10多分钟的公交就到了集市,公公在家就已拟好要买的食材,他有条不紊的把采买好的食材装进背娄里。这一顿操作下来,已快到晌午,他急忙搭乘公交往家赶。
家的这一端,我带着小儿子早早回了乡下,刚进家门,小儿子的一声清脆的“奶奶”,唤得婆婆心里乐开了花,她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对我说:“今天是下午杀猪,厨子和亲邻们要来家里吃晚饭……”
“知道了,上午生产队开会,要交自来水安装费,我去交费了。”我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
身后传来婆婆的叮嘱:“要得,你快去快回,你四妈和林伯娘刚刚去开会了……”
来到生产队队长刘三哥家的院坝里,刘三哥正在宣读“自来水安装协议”,下面的村民们似乎对这文件了然于胸,好些人根本就没听他宣读内容,自顾自地摆龙门阵,比如谁家的小鸡仔长得多好,谁家的鸭子过年可以煨汤了,谁家的豆子收了多少斤等等。
这不,林伯娘看到我踏进院坝时,她就扯着她高亢的嗓音对我说:“今天你家杀猪哦,你们有嘎嘎(肉)吃了……”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我,我笑着回答:“是的呢,今下午厨子就来我们家。”
刘三哥宣读完安装协议,就开始收费了,我排队缴完费,看到好多人都在买鱼,刘三哥家自家鱼塘的鱼,村民都说好吃,我想到今晚家里有客人,于是也买了一条。
回到家里,婆婆说,中午简单吃点,现在差不多可以做午饭吃了。
这时公公也赶集回来了,他今天采买了水果、饮料、芹菜和墨鱼干等。婆婆已做好午餐,是煮的速冻汤圆,我们吃完午餐就开始忙活了。
我洗菜备菜,婆婆准备盆盆罐罐,公公给附近的亲邻打电话,通知他们晚上在我们家吃晚饭,其实像这通电话,亲邻们早已知晓内容,只是再一次确认某某家杀年猪的事实。
不一会儿,公公接到厨子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左右到家。婆婆说,时间差不多了,先把水烧起来,烫猪毛要许多水的,因为这头猪养了一年多了。
我跟婆婆把灶台三口锅都盛满水,红红的火苗在灶堂里熊熊燃烧,外面院坝里逐渐热闹起来,左邻右舍的过来帮忙了,有大伯、伯娘、四叔、四妈、八叔……他们在院坝里聊着今年的天气和庄稼,边聊边帮着准备长板凳(杀猪时要把猪按在上面)。
水烧开了,厨子背着背篓,带着他的助手来到我家院坝里,公公递上香烟,只见厨子接过香烟,缓缓点燃,一边抽着,一边走到猪圈前观看待杀猪的基本状况。看完后,再用眼神迅速扫了一眼院坝站着的成年男子,然后来到厨房,叫我们多烧开水,养了一年以上的猪的毛可不好烫呵!
厨子抽完烟,一声令下:“开干!”只见他手持铁勾,带上助手,径直朝猪圈走去,公公和大伯还有八叔也紧随其后。
几个胆大的孩子可高兴了,也跟着来到猪圈门外,我急忙把他们拉到堂屋门口的台阶上,让他们在这里观看。
不一会儿,猪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山谷,只见大肥猪被厨子用铁勾勾住头顶,猪的两旁,一边一人抓住猪耳朵,还有一人抓住猪尾巴,几人同时用力把猪往猪圈外拖拽,大肥猪一边嚎叫着,但又不得不顺着厨子的铁勾往外走,来到院坝里,他们几人还是不能松手,抓的抓猪耳,抬的抬猪蹄,捏的捏猪尾,一下顺势把肥猪按倒在两条平行的长凳上,主要的按猪人也顺势坐在长凳上用力控制住猪身。
对面山上的人家也听到猪叫声,几个小孩也跑到我们家来看杀猪了。我顿时化身孩子王,带着他们到安全地带观看。
厨子拿出尖锐的杀猪刀,在磨刀棍上来回摩擦,以便顺利杀死年猪。由于这猪太肥,估计力气也不小,厨子见今日按猪之人都已年长,于是叫我和大伯娘按住长凳,以免猪挣扎时,坐在长凳上的按猪人会坐翻长凳。
厨子临杀猪时,公公提醒道:“老师,今天要拿稳哦!”“放心嘛,没问题!”厨子自信的答道。
婆婆准备好接猪血的大盆,里面打了十来个鸭蛋,还有红苕粉,厨子把盆拉到猪身下,他双腿叉开,杀猪刀迅速捅向猪脖子,猪又开始嚎叫起来,还用力的挣扎,按猪人全力按住挣扎不休的猪身,一股猪血带着热气喷涌到盆里,盆里顿时鲜血淋淋,盆周还冒着一圈红色泡沫。
数分钟后,猪血放得差不多了,猪也没有力气了,嚎叫声也转变成微弱的喘息声,厨子和按猪人把猪推倒在地,猪还在喘息着,公公和厨子助手抬走血旺,加水加盐,然后放到家中,用盖子盖上,免得进灰尘。
厨子又抽了一根烟,说可以烫猪毛了,八叔提起炊壶,到厨房舀开水,提到厨子面前,厨子把开水倒在猪身的局部,然后用手试拔了一下,再往此处倒开水,倒完后把炊壶递给八叔,八叔又转身到厨房舀水,厨子双手紧握刮毛的器具,在刚烫的地方,一下一下地用力刮,只见猪毛在他手下,一块一块的往下掉。就这样,来来回回烫了十多壶开水,猪毛也就刮好了。
他们在侧边的屋檐下支楞起木架子,把割掉猪头和掏空肚腑的猪肉吊起来,用锋利的剖猪刀把猪肉分成两半,然后把一半猪肉抬到木板上。厨子问:“主人家,准备送人不?要灌多少香肠?肥肉要炼油不?排骨是吃新鲜的还是腊排骨?”公公循声回答:“不送人,灌半边胛子的香肠,肥肉不炼油。排骨一半新鲜一半腌。”
厨子收到回复后就知道怎样分切肉了,他和他的助手把分切好的肉用干净桶装好,公公一桶一桶往家里提,提到里屋,分类挂好,或铺在木板上。
傍晚,我和婆婆开始准备晚餐,收了农活的亲邻们陆续到我们家里帮忙,大伯娘烧火,我把炒好的菜分盘装好端上桌,八妈看到鸡汤,打趣说:“咦!今天杀猪杀偏了,杀到鸡身上去了!”“哈哈哈……”厨房传来阵阵温馨的欢笑声……
新鲜的食材,香喷喷的饭菜,一一端上餐桌,大人孩子都围坐在一起,听厨子讲起今天的猪大概有三百多斤,个个都夸赞婆婆是养肥猪的能手,公公们也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热气腾腾的味道就如这热气腾腾的人生!
火炕楼的腊肉香肠 送妹妹的香肠 送妹妹的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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