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以后(三)

作者: moon沐恩 | 来源:发表于2022-03-23 15:06 被阅读0次

2022年03月16日 第十五天

我记得你最后一次亲我。

你靠在病床上,我学着爸爸的样子,帮你按天突穴和中府穴,缓解咳喘。

侧身够着你的肩膀按中府穴时,你突然歪过头亲了一下我的左手腕。

你是个内敛的人,一辈子都很少表露爱意。

在你身体那么虚弱、呼吸那么费力的时候,你亲了我。

我最近常常回忆起那一幕,也常常模仿你的样子,亲自己的左手腕。

这让我感到温暖。


2022年03月17日 第十六天

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五,没看到月亮。

阴沉了很久的天空,在傍晚的时候又下了点雪,所以天黑后,月亮始终未露面。

我们共同的爱好之一,就是看月亮。

也一起在不同的城市,看过不同形态的月亮。

记忆最深刻的是某次自驾返程途中,行驶在偏僻空旷的公路上,刚巧遇到从地平线跃出的满月,巨大无比,澄黄醒目,那是我见过的最震撼的月亮。

还有一次旅行赶上中秋节,酒店赠送了茶水和月饼,我们坐在窗台的榻榻米上一起“举杯邀明月”。

你生病之后,我们就在家看月亮,几乎没错过每一个月圆之夜。

我刚刚又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

可惜身边没有你。

头顶也没有月亮。


2022年03月18日 第十七天

下午三点钟,突如其来的雪漫天飞舞。

洋洋洒洒几小时后逐渐平息,积雪挂在枝头,和初开的花儿相互交融,冰凉又温柔。

暮色时分,很多人没等雪停纷纷走出去拍照,迫不及待分享到社交平台。

我看着那些照片,心疼你没等到春天的盛放,也没看到这三月的雪。

如果你在,一定会记录下这些风景,回家后斟酌筛选,还时不时问我意见。

“哪张好一点?”仿佛又看到你捧着手机,食指左右划动照片的样子。

我是知足的,毕竟我们一起留下过那么多花簇锦攒、美不胜收的照片。

我也会记住,和你拍过的每一个春天。


2022年03月19日 第十八天

早上和爸爸一起,带着koko出去散步。

天气渐暖,地面几乎没有积雪,压在枝头的雪块也在阳光的作用下变得松动,风一吹便嘭地砸到草地上。

绿道公园关闭了,就连与其隔岸相望的可以牵狗遛弯的那条小路也封了起来,这些都是过去你常走的地方。

无奈只得往回返,我牵着koko走在前面,爸爸跟在后面。

koko一步三回头地停下来等爸爸。

就像过去等你一样。


2022年03月20日 第十九天 春分

前天狂撒的雪在今天已经没了印记,虽然没出门,还是能在开窗的瞬间,从拂面的微风中闻到春天的味道。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我们坐在床上面对面背诗的样子,清晰如昨。

本来也不是太久以前的事。

最近回忆起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总会恍惚。有时会觉得你并没走,你还在靠在一病区25床上,吸着氧,输着液,听着有声小说,合目休息。

你在病房,过了一整个冬天。

今日春分,百花就要齐放,我会替你好好地去感受这个春天。


2022年03月21日 第二十天

收拾冰箱冷冻室时,翻到一兜装在保鲜袋里的馄饨,我使劲回忆,应该是你在病重前包好冻起来的,少说也有半年了。

我犯了难。再不吃,就过了保鲜期;吃了,就再也尝不到你的味道了。

合上抽屉,想到过去总埋怨你不爱钻研烹饪,做来做去就那几样,最喜欢的是炒洋白菜。

这方面你的确没太多天分和兴趣,但退休后也会偶尔为了我学做几道不一样的菜。

你生病后,我接手了做饭的任务,摸索了一段时间终于得心应手。和你不同的是,我喜欢研究新菜式,你也常常夸奖我、鼓励我,但看得出,还是那老几样你吃得最可口。

所以每次祭奠时,我都会在供品中央摆一盘你最爱的炒洋白菜。


2022年03月22日 第二十一天

你走以后,时间过得特别慢。早上我常常六七点钟就醒了,闭上眼接着睡,再醒来时发现也只过了半小时而已。

我们也有意让日子慢下来,不愿你的痕迹被时间消磨掉。因为每一个细节的改变,都是在重建生活,淡化你存在过的印记。就像雪地里最初的那串脚印被逐渐覆盖,直至消失不见。

你穿过的衣服还没整理,你用过的餐具还和我们的放在一起,你看过的书还摆在床头,老花镜搁在上面。

一切如常,就好像你一直在,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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