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10
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再流泪。当我和家人都已经知道那么一个结果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眼泪早就随着时间在慢慢的消逝。
这时候看他痛苦的样子,应该比失去他那一天更难受吧。每一次回家都变了个样子,从前那厚实的肩膀,现在只有一层光亮的皮包裹着骨头。脸已经瘦削的显出了面骨的棱阔,那双一瞪我就能鞭策着我努力学习的眼睛也早就深深的陷了进去。有时候看到侄子的一些好玩事,他也会吃力的笑笑。那样子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暑假我推掉了很多聚会,家教也交给了同学,没有摆弄单片机,只是在他身边陪着。看着镇静剂从一天两粒变成四粒。又换成了一天两针接着是三针…直到现在有时能打上六针。从新化回来的时候,爸还能下楼去,那时一些邻居晓得情况的都会过来陪着,问问情况,聊聊其他事。后来就只在那个房间里走动了,这次回家妈说他已经好久没躺过床了。那些日子,他的肚子一直都肿着(气胀,还有肺部烂了后的一些积液存在腹腔里头),每天肚子还会很烫,他便让我们给他敷上在冰箱藏了几个小时的米袋,不能顺利排便,我就戴上医用手套,拿棉签和开塞露给他把大便从那个术后瘘口抠出来,自从那以后瘘口又开始排些血和积液,那时候一个小时不到就得给他倒一次。记得他的面前总摆着这么几样东西,漱口水,株树皮水(消气用的,一开始是吃四磨汤,一天能喝掉一盒),盐开水,尿壶,还有就是一个接积液的盆子。也许是由于瘘口排液的缘故,爸的肚子开始消肿了,身上的浮肿也在消退,可是当那些浮肿退去以后那消瘦的样子摆在你面前却更加让人难受。
小腿的水肿一直没有退去的意思,有一阵还像过敏一样出现了好些红点点,于是我们又开始一天三次的给他用苦参和艾叶熬的药泡脚。这样搞了有半个多月的样子,红点才消掉了。这次回家爸的小腿上包了一块毛巾,原来小腿上开始流液了。
这个时候看着他斜着头躺在睡椅上,我的心里头早没有了先前那些纠葛与苦痛。那些时间,很多人劝我想开点,要有心理准备,其实当我预知了故事的结局,这些眼泪早就在心里淌过一遍了。现在于我只是不知道下一步剧情的发展。太多的苦痛我已经在过程中体会过了,也许到了最后那一刻我会觉得释然,也会为他舒一口气,他是一个真汉子,等到了那一天,一切在他身上的苦难也有了一个终结。
当然痛苦总会有的,当我闭上眼睛,看着两个父亲在眼前晃动,一个大汗淋淋的背影慢慢走远,而另一个斜着头眼睛无力的注视着你。于是我就知道下一秒我该做什么。
昨天妈给他上药的时候,我搀扶着他,他的头慢慢的往我手上靠过来,我的手慢慢的感觉到他的温度和他头发扎在手上痒痒的感觉,我想到小时候趴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从医院回来,他一路喊着“巧娃子不怕,爸爸带你回家”时光总是如此交错着,这个时候他的头靠在我手上,我多想像他那样拍拍他的背说“爸爸不怕,儿子在你身边。”
2014.3.23续写
“请问是不是蔡建辉家属?”我的心中满是困惑,父亲离开我们有一阵了,为什么这个人会问起他。
经过 一番对话,我终于知道打电话这个人的身份,她是湘雅三医院的,在做回访调查。
打完电话,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人为什么不是用的座机而是手机号码呢,我犹豫了,但又觉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件事还是需要帮老爸做一下,于是我在脑子里好好组织一番语言,给那个机主发了下面这条短信:
“你好,我是蔡建辉的儿子,刚因为些许防备心理,问了几遍您的身份。父亲是在2012年元月份在你们医院治疗并接受手术的,过完年大概是元宵节的前几天又接受了化疗。但是父亲不能承受化疗的强度,而且他自己担心经济压力太大,一个疗程后没有继续治疗。父亲在当年九月份病史,一直以来都没有给你们医疗人员说明他的情况,不好意思。然后请允许我代替他跟你们道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在他的治疗过程中的细心照顾与帮助,祝你们工作顺利,为更多病患及家属带来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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