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鸣樱——刚好遇见你（47）

【现代】鸣樱——刚好遇见你（47）

终幕  漩涡树的自白（3）

老爸想跟我做一个交易，我思来想去后决定答应他，前后留给我考虑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老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的十分有耐性，唯独在跟老妈相关的事上毫无耐性可言。

老爸老妈的结婚纪念日在六一儿童节那天，连我都不过这个节日的时候，两人依旧坚持着这个传统，但老爸说今年想搞点特别的，每年都是他自己的计划，但他并不清楚老妈真实的想法。

“所以你想让我去探老妈的口风？”我聪明的想到了老爸的小心思，将抱在怀里的模型放到了柜子顶上，留出了一块新的区域，那里将会住进一个新的玩具。

老爸看着我笑了，我也看着他笑了，他推门出去时我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看手机，老爸的手在发抖，这我没怎么看到，但我知道当他打开手机的那一刻，付钱的手一定在发抖。

老妈究竟喜欢什么呢？

如果我就这样直接问她，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当然是喜欢你了”，我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好友列表里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够给我出谋划策，也许只有在吃喝玩乐上面才能显出他们的厉害之处。美纪也许可以帮我，但我没勇气问她，或者说我内心是害怕的，怕我一个消息发过去便石沉大海，其实那倒不至于，如果她看到我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过来，我怕的是她连看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比我大三岁的山中美纪那年是最美好的十七岁，我插足不了她的青春。

于是我用了一个最漏洞百出的方法，我跟老妈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想要送她一件礼物，为了更显真实我甚至手抄了一封情书，抄写的对象就是那个女孩放在我书包里的那封信。我前些天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当时我坐在床边，根本就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留下那封情书，并且我从未拆开看过。

我趴在书桌上抄情书的时候，突然间似乎能够体会到那个女孩的心情了，那种遗憾的心情越来越重，我想我错过了一个女孩最真挚的爱情，但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觉得那姑娘运气不太好，喜欢错了人。

老妈看到我手写的那封情书神情错愕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开口说话，“这是你写的？”

老妈的脑回路永远跟别人不一样，她的关注点不在于我竟然早恋的事情上，而是揪着一些无聊的点不放。

我顺从的点点头，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羞赧，像个陷入单纯恋爱的小男生，老妈是个拥有十几年丰富经验的警察，任何一点异常表现都有可能使她怀疑一切动机。其实是我高估了老妈的智商，她也只有在办案时才会显示出这一点，平常的话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热切关心孩子的感情动向，似乎也能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老妈说了好多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但我发觉里面没有一个是她会喜欢的，要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不过是因为我跟老爸一样了解她，一个去看电影都会选择科幻大片或者喜剧片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去看爱情片的。

我听老妈说了很久，也不去刻意打断她，老妈侃侃而谈的时候就只能说明她心情很好，一旦我打断她，那么迎接我的将是一个星期的“不要跟我说话”，老妈有时候挺像个孩子的，这点老爸也聊到过。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了，跟老妈摊牌说了实话，老妈愣了一会儿，说道：“我吗？”

我又一次点头，这次我也多了些期待，期待着那个答案，老妈会选择的答案。

老妈摇摇头，她想了好久说：“没有。”

“一个也没有吗？”我有些不信，连我都有很想要的礼物，老妈不可能没有。

老妈说没有，她说我有你有你老爸就够了，不需要什么礼物。

我说我需要啊，老妈敲了下我的额头说，那就送给你吧，想要什么。

老爸不可置信的听完我的话，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没骗我？”

我冲他一笑，乖巧的说道：“怎么可能？老妈亲口告诉我的。”

六月二日那天我的床头出现了一台最新版游戏机，老妈只玩了一晚上就送给我了，老爸看到我捧在手里的游戏机时，差点没吃了我。

老爸还是每年都会给老妈送礼物，有时候是很稀奇的小玩意，但更多的时候是各式甜品，老爸空闲时去报了个特长班，这是我看到宣传册页时给他的参考。我跟老妈在口味上相似，都比较喜欢甜食，老爸却更喜欢偏咸的东西，尤其不喜欢吃奶油类的食物，但是我吃不到成品，每次老爸从烘焙班带回来的失败品都会塞进我的肚子，老妈是一口都不碰的。

老爸刚走那段时间家里少了点生气，我下班后跟美纪在厨房做饭，老妈坐在卧室阳台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落日，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膝盖上放着一本杂书，她之前不爱看书，书房里的书都是老爸从各处淘回来的，她辞了工作后有了足够的时间，差不多翻看了一遍。

美纪说老妈最近总是发呆，我说没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好了，但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只能祈祷老妈依旧是那个无坚不摧的超人妈妈。

六一儿童节的前一天，美纪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检查，老妈也跟着去了，我见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望着灯管发呆便走了过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布满皱纹的手，老妈看着我笑了，那是她长达四个月的沉默里第一次展露笑颜，我知道老妈算是走出来了。

老妈浑浊的眼珠透出耀眼的光芒，我从看出了新的希望，老妈颤抖着声音跟我说：“你老爸送了我最后一份礼物，他没走，还在我身边。”

我跟美纪的第一个孩子在儿童节那天早上六点降生，老妈将他当做老爸的礼物，一直颇为宠爱他，乃至于我的第二个、第三个孩子都没有得到过她过多的关注，老大取名芽吹，象征新生，后来我才无意间得知老妈的母亲也叫芽吹。

芽吹上小学那年老妈去世了，前些年医生就下过病危通知书了，自从老爸没了之后老妈的身体状况就急剧下滑，她总是说自己活得时间够长了，在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守着空房子还不如躺在骨灰盒里舒坦。

我也知道老妈坚持的太久了，但我还是自私的希望她能再多陪我一会儿，每次我一睁眼就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从前多好，我记忆中的老妈是个超人，而现在她就要死了，你能相信超人也会死吗？

我的岳父大人是不太喜欢我这个人的，这倒不是因为我夺走了他唯一的女儿，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从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的，据老爸所说我刚出生那会脾气比较坏，见了人就哭，尤其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奈良鹿丸先生出现的时候，整个病房里就只能听见我的哭喊。

老爸说我第一次见面时就尿了奈良鹿丸一身，这我是百分之百相信的，要不他怎么会每次看见我脸就黑了。

老爸视我为仇人，我视奈良鹿丸为冤家，这其实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故事，走到最后却是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剧目。

两家难得的聚餐对于我跟岳父来说都不是愉悦的，一直秉承着能避则避的念头，但每一次都会出现在饭桌上，这是男人的无奈。每当我一抬头瞅见对面那张表情稀少的脸时，我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些许的惺惺相惜，但也只限于那一瞬间的捕捉。

那时我还不知道未来的道路会更艰难，所以错过了那短暂的和蔼，再后来的每一次会面他脸上的表情也就越来越少。我跟美纪确定关系之后，他曾经半夜给我打电话威胁我离开他的女儿，这种老掉牙的套路也只有他会用，井野阿姨也给我打电话安慰我，表示会站在我这边，身为他们的女儿美纪却让我不要接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电话，也不要相信其中任何一个人。

她说她母亲到最后是一定会反戈相向的，有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接到过任何的电话，我心急了，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生气了，但我没胆子去问，只能告诉老妈。

我的婚事能够定下也全靠我老妈，她在美纪家里坐了一会儿，出来后跟我说已经解决了，我问老妈怎么做到的，老妈说她什么也没说，三个人一起喝了杯下午茶就搞定了。

我问美纪，她听完之后微笑着说这就是她家里人的办事风格，然后在我的不敢置信中两家人吃了顿饭，敲下了我跟美纪的婚事，那时候老爸还在外省执行任务，未曾归来。

写到最后的时候，我发现内容有些乱，根本就无法集结出版，老妈听说我在写书也很期待看到，她是我的第一个读者，美纪从没看过纸上的东西，她只听我讲过其中的一些事，她是一个优秀的听众，绝不会参与到我的创作中。

老妈又一次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决定停笔不写了，将稿纸整理好后带去了病房，交给老妈，老妈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看完了我写的东西，她躺在病床上，右手下压着我写的东西，她说挺好的。

我摇头道：“写到一半我就不想再写了，我突然发现里面全是老爸的身影，我其实是想写你的。”

老妈说：“挺好的，你老爸从未离开过我。”

关于我一开始的那个问题，老妈做出了解答，她说自己当初得知怀孕那一刻想过流掉，因为她觉得当时的自己还做不了一个母亲，是老爸给了她信心。

“挺好的，这个孩子来的刚刚好。”老妈拉着我的手说，“阿树。”

我应声道，也紧握住老妈的手，努力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你老爸就是这样说，我也许不是个好妈妈，但你老爸是最好的爸爸。”

“你也是。”我哭了，老妈在那一天离我而去，我不是孤单一人，我有自己的家庭，可在老爸老妈的身边没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