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堆少年

《草堆少年》——顾石

那是一个孤寂的黄昏，我在昨天的草堆上坐着。就在我屋外的河旁，未曾爱过的黑衣少年他已经垂钓一个午后。有两座山在我身边坐着，同时也吞进了落日，无力消磨这炙热的结局，便也吐出万千霞光来。

那终究是一个夏日的黄昏，我在草堆上坐着。也不能明了往后余生的悲喜苦乐，更不懂得北方的风和南方的雨在何时才能相遇在某处。不能明了夜夜听见的单翅鸟的啼哭。

在镜子前，父亲终于给我一个生疏的拥抱，就像我曾单纯的拥抱这世界似的。在妈妈的梦里，终于把我从车水马龙的街道拉回她金色的城墙里。我已溺水多次，在姐姐年少的碎梦里。

草堆少年

我在那草堆上坐着，暮色苍茫，不可多得的对于河水的欲望又再次萌发。我已忘却太阳是如何和月亮完成光的交接，也忘却夏日热辣的光照射的柏油马路。如果，我能躺在风的草原里。我或许能记起在午后永远打开的故园的后门，那些树木的沙沙作响和不断息的微风习习，如果猫不再变老，那么她还是当初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孩子。那么妈妈也不会日渐苍老，我也不会在高山上遇见呼唤风雨的老人。

但是夜晚终究来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召唤，在广阔的他乡升起来了。那些我看不见的也逐渐清明起来。月亮一定有种子，在土地上被月亮照的通明的树木或许就是月亮的树。那么过了很久，我一定可以看到满枝头的月亮了，一直都希望月亮或者星辰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从土地里升起来的，那样我才知道我抬头的一切意义。

夜晚来了，而后一切万紫嫣红也都恢复本色，至于隐约的魂魄也随着孤鸟睡于码头的沙滩上，有些东西就会来，有些东西就会去往别处。

如果在黑夜里待久了，我应该让自己成为一个瞎子。

草堆少年

后来，我还没走，但是黎明已经来了，沉睡的一切都苏醒过来，就像在北方，冬天苏醒过来的一切面对仍然遥遥无期的春天，失望着但仍然期待着。

后来这些事情在梦里出现，后来那些回忆永远留在身边，我仍然像一颗在晨光里摇曳的野草，飘荡的心四处寻找行人的灯。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等我，在他们找到别人之前，我也不会让他们找到我。

天也突然亮了，我终究还是在草堆上坐着，我是半睡半醒的，但是光唤醒我许久沉睡的心灵，母亲在河边清晨欢悦的洗衣的身影又落在我心里，不能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