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我和李岩去教授家讨论毕业论文的方向。聊完叫了个滴滴准备回学校。我在车上问他。
“你毕业后什么打算,留西安?”
“嗯,留西安。”
“那你打算买房么?”
“想买,但有钱也买不到。”
他的样子就像生吞了一个铁球,砸到心上不带回响。无奈和沉闷书在脸颊两旁。
01
李岩出生于95年,23岁。父母是河南某小镇的工人。高考620。这分数对他家而言,无异于逆天改命。
报志愿那天晚上,一家三口背靠中国地图,面对《高考指南》。进行逐字逐句的排查。
芝麻大点的瘦金体印刷字,散发出劣质油墨的味道。熏得人眼睛又酸又胀。
最后还是父亲胳膊一挥,用全身的气力将手指头戳到纸里,对娘俩说:“就去这个学校。”
母亲把看了看父亲指过的地方,脸色瞬间变成被点燃的炮仗,握紧满是老茧的拳头朝父亲的心窝顶过去,嘴里咒骂道:“你瞅瞅你,让你洗手你不洗,光看见你这大黑印子了,学校名字都给盖上了呢”
丈夫尴尬的笑了笑。一口牙被烟熏的黑黄。伸出油腻的手想搭载妻子的肩膀。却被一脸嫌弃的推开。
李岩顺着指纹的方向,眼神滑向最后一栏,“城市”底下写了两个字。
“西安”
他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四年,夹馍凉皮biangbiang面。油泼臊子胡辣汤,水盆羊肉擀面皮,冰封果啤葫芦鸡。还有她,一个西安的姑娘。
这里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他愿意在这落地生根。
在看西安的房价,虽然比家里贵,但咬咬牙也能凑个首付出来。
临近毕业
上周六早早跑去新开发的楼盘排队拿号。五个小时的寒风吹的他嘴皮干裂,只能用舌头沾着口水不断舔舐。脚却不敢挪动半分。生怕移动一毫米,被人抢了位置。
走出售楼处的时候,穿西装的小伙搂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这号肯定能买到房子。”
他给父母报信,叫他们放心。他给女友报信,叫她父母放心。
第二天来交款时,却被告知房子已经买完。他找人理论,售货员说,人家全款。
今天的风没昨天大,身体却比昨天冷。
02
小清出初中毕后,从延安某山村流浪到西安。
那年她16岁。为了养活自己,到哪都要隐藏自己的年龄。
侏儒就侏儒吧,恶心总比担心强。
童工就童工吧,便宜总比没有好。
人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物种,脑神经链接着上帝的头发,当它被风吹起时,对未来的洞见就随着发丝摇摆传入脑海。眼前就会显现时空的画卷。嘴里就会吐出未来的语言。并且就此应验。
在谎报年龄那刻,她的身高被永远定格。
上下班走路要侧着身子。空调挂机吹着粘稠的暖风。街边的早餐店永远要拼桌。
坐在对面的陌生面孔。写满了孤独。在城市里生活,需要信仰。
信佛祖信耶稣,不如信房子。
32岁的她,不奢望有个家。但想买套房。
拿着存款走到售楼处,被工作人员告知。非本地户口先交两年社保。
什么是社保?
03
2014年夏天的教室里上。
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在台上讲《宏观经济学》
我们喜欢上他的课,老人低沉的嗓音是帮助大学生睡眠,最好的催化剂。
教授看着台下昏死过去的学生们,摘下眼镜跟语重心长的说到。
“那些不想学习人,就不要在大学里混时间了。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在学校旁边的小区多买两套房子。几年之后你们会感谢我的。”
当时大家都当成笑话。
如果这话流传到网上,估计又是骂声一片。
假如评选最令人讨厌的职业,经济学家不排第一,也跑不出前三。
每次他们在公共场合建议买房时,吃瓜群众都会认为觉这是在鼓吹房价上涨。评论区骂声一片。
前阵子,电视上有位教授又提出《六个钱包理论》
如果自己的,爸爸妈妈的,爷爷奶奶的三个钱包,再加上配偶的三个钱包有能力供养一套房,那建议赶紧买。
看来这房子不只要搭上小两口的青春,还要搭上两边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的后半辈子。弄得年轻人不敢活,老年人不敢死。
生不如死,莫过如此。
04
城市人口的高流动性,让身边的朋友接连消失。每次道别,都是一次警醒。
“我不属于这里。”
这六个字像一把利剑一般,悬在每个人头顶。
我们只能将自己埋进工作中,用忙碌去麻痹焦虑。
人可以选择颓废堕落。选择不闻不问跌入深渊。
但之后的沉沦无力与愤怒所带来的绝望感,比工作时的焦虑更让人难受。
不管未来是光是影,都只能往前。
毕业前,我跟教授请教这个问题。
“老师,西安房价涨得这么快。我们大学生基本工资根本买不起。就算家里凑了首付,没关系,没人,没全款,还还是买不到房。还有机会留下来么?”
.....
世界需要运转,人口需要流动。但城市从未真正将人赶走。想要保持发展,就需要现阶段人口数量的70%扎根在此。
人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房价。
而是那30%。
我用老师的答案,麻醉世界,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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