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公刘歆奏称:“周朝有泉府官,负责收购民间卖不出去的货务,供应老百姓缺乏的货物;也就是《易经》上所说的“理财正辞,禁民为非(为民理财,正民言行,禁民为非)”的意思。”
[注释]
泉府官的“泉”,通"钱"。《周礼》谓地官司徒所属有泉府,掌管市的税收,收购市上滞销商品以待将来需要时出售,管理人民对财物的借贷及利息。又说:“泉者,欲其如泉之流而不滞也。"
王莽下诏说:“《周礼》上有官府赊贷百姓的记载,《乐语》上有五均之说,传记中不乏六管的事例。现在开展赊贷、施行五均六管,目的是均贫富,抑制土地兼并。”
于是在长安以及洛阳、邯郸、临淄、宛城、成都设立五均司市、钱府官。五均司市常在四季的每一季的第二个月,对某种货物定出上、中、下三等价位,保持物价的稳定。老百姓卖不出去的五谷、布帛、丝绵等物品,五均司市负责检验物品、考察实情,然后按照成本价予以收购。一旦物价上涨超过十分之一,则再以平价卖出。如果物价低于官府所定的价格,则由人民自由买卖。又有人民需要贷款的,由钱府放贷,月息百分之三。
王莽还按照《周官》上的说法,规定:凡是有田不耕种的,称为“不殖”,罚交三个人的赋税;凡是城郭中住宅,院落里不种植树木、蔬菜、花草的称为“不毛”,罚交三个人的织布;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游民,罚交一匹布;如果缴纳不出布匹,就罚劳役,由官府供给衣食。
凡是在山林、水泽开采金、银、铝、锡的矿工,以及捕捉鸟、兽、鱼、鳖的渔猎者,还有从事畜牧业的牧民,还有从事桑蚕、纺绩、成衣、补缝的妇女,还有工匠、医生、巫师、占卜、祭司,还有其他的手艺人、商贾、小贩,全部都要前往所在地的官府如实申报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和所得的利润。除去本钱,官府征收十分之一的所得税;胆敢不申报或者申报不实的,没收全部经营所得,并罚做一年劳役。
义和(掌全国财赋的大司农)鲁匡奏请酒类专卖,王莽准奏。
[点评]
以上内容,即为历史上著名的“五均六管”王莽经济新政。具体含义是王莽新朝时对六种经济事业的管制措施,即盐、铁、酒专卖,政府铸钱,名山大泽产品收税和五均赊贷。这些措施于王莽即位的次年起,先后公布施行,合称六筦(筦,即管,由国家经营管理之意),也称五均六筦。所谓五均,指均市价以利四民和公家;另外一种说法是: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种民生用品加以赊贷 ;所谓赊贷,是由政府办理借贷。所谓六筦,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前面所说的五均(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种民生用品加以赊贷)加上酒的官卖,合称“六筦” 。
关于“五均六管”的历史评价,乃众说纷纭,正面肯定与负面否定的都有,“前人之述备矣”,在此不做更多评述。有一点,不管王莽这个新政的出发点好与坏,最终是以失败而告终, 五均六管推行了七八年,问题越来越多,史载,恶吏奸民联手欺压,百姓越活越没出路。 公元22年,大新朝倒台的前一年,王莽下令废除五均六管之法。
当初,王莽给匈奴颁布了关于处理降人的四条规定(1. 汉人逃亡匈奴,2. 乌孙人逃亡匈奴,3. 西域诸国有朝廷任命印信的官员逃亡匈奴,4. 乌桓人逃亡匈奴,以上四种,匈奴皆不得收留),后来汉朝的护乌桓使者命令乌桓民众不得再向匈奴进贡皮毛、布匹。匈奴派使者向乌桓征讨贡赋,匈奴使者把乌桓部落酋长抓起来,并把他头朝下吊起来。乌桓酋长的兄弟们大怒,就把匈奴使者杀了。单于闻报,派左贤王率领部下攻进乌桓境内,杀死了不少平民,还把乌桓近千的妇女儿童、老弱病残驱赶到匈奴东部;然后对乌桓说:“用马匹、皮毛、布匹来赎!”乌桓只好带着财物、牲畜前去匈奴赎人,匈奴留下赎金却不放人。
这事过去没多久,王莽的五威将、帅王骏等六人到达匈奴,他们送给单于大量的金银、绢帛,并把王莽新朝已代替刘姓汉朝的情况谕晓单于。然后王骏授予单于新朝的新印,诏令单于交出汉朝的旧印。汉朝旧印的文字是“匈奴单于玺”,新印的文字是“新匈奴单于章”。
单于再拜,接受诏书。翻译官上前想要从单于身上解下悬挂着旧印的绶带,单于抬起胳膊准备让他解。左姑夕侯(名苏),从旁加以阻止,对单于说:“还没看新印的印文,先别给他。”单于于是放下手臂,没让翻译解除旧印。单于在自己的蒙古包里大张筵宴,款待新朝的使者。单于上前给王骏等人敬酒,王骏说:“旧的印信、绶带应该及时上缴。”单于答应了一声“诺”,就又举起胳膊让翻译解绶带,左姑夕侯再次提醒单于说:“在见到新印印文之前不要给他旧印。”单于说:“印文怎么会改变呢!”然后解下旧有绶带,连同旧印一起交给王骏,王骏给单于佩戴上新的绶带。单于并没有解开新绶带,察看新印印文。
酒宴直到深夜才结束。右帅陈饶对诸位将帅说:“刚才左姑夕侯一直怀疑印文有变,差点让单于拒绝换印。如果单于发现印文有变,就会要求拿回旧印;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拒绝的。如果被迫将已经拿到手的旧印再交还给单于,那可不是一般的有辱使命!干脆把旧印砸碎,以免生变。”众人犹豫不决,没有人敢作主。陈饶本是燕地的壮士,性格果敢,作风强悍;他见没人吭声,拿起斧头就把旧印砸碎了。
第二天,单于果然派右骨都侯当来,对五威将帅们说:“汉朝赐给单于的印信上写的是‘玺’字而不是‘章’字,并且也没有表明领属关系的‘汉’字;王以下诸侯印信才有‘汉’字,并且称‘章’。新的印信不用‘玺’字,并且加上了‘新’字;这就使得单于与新朝的臣下别无二致。请把旧印交还给我。”
王骏把砸坏了的旧印出示给他看,说:“新朝顺应天意制作、颁赐新的印信,旧的印信随即销毁。单于应该顺应上天的旨意,遵守新朝的制度!”
右骨都侯当只好回去复命,单于知道已经已无可奈何,而且又接受了新朝这么多的赏赐,就忍下了这口气;他派他的弟弟右贤王(名舆),带着进贡的牛马,跟随五威将帅入朝谢恩,并上书求旧印。
将帅们回程路过左犁汙王咸所辖地区,看见乌桓人很多,就问左犁汙王咸,咸说了前后原因情况。将帅们说:“之前有四条规定,不得接受乌桓降者,应该赶紧把他们遣返。”咸说:“我马上向单于请示,一旦得到单于命令,我就遣返他们。”
单于使者回报说:“是从塞外遣返他们呢?还是从塞内遣返他们呢?”
五威将帅们也不敢专断,又向朝廷汇报。诏书下来,说:“从塞外遣返。”
五威将帅回京,王莽将五威将为子爵,五威帅为男爵,而唯独陈饶,因为有击破旧印之功,封为威德子。
[点评]
这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外交故事,新朝干掉了汉朝,但和匈奴的外交关系没有变,只是一些政策要调整,一些印信要更换。 然而王莽无事生非,非要搞出一些事情出来。
华杉评论说:
王莽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突显自己的至高无上,而且要高高的在上,远远的在上,和其他任何人拉开差距,要取消国内所有诸侯王和周边藩国国王称号,把将匈奴单于也降级,这属于毫无必要的开启事端。如果你真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那就正大光明的向单于宣读诏书,你不能称王了,只能是侯爵待遇。但是去替他办这事的五威将帅,却知道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光明正大的干,只能连蒙带骗的干,只说新朝建立,换一颗印而已。单于想不到那印居然会被做了手脚,果然上当。陈饶又使出流氓手段,把旧印破坏了。最后的高潮在回京之后,王莽给了陈饶破格封赏,也就是说,王莽自己也知道单于不愿意,很欣赏陈饶这种坑蒙拐骗,打死狗再讲价的行为。
什么叫自欺欺人,要欺人,必先自欺。欺骗自己是很难的,因为良知自然会知,王莽知道这样不对,知道单于不服,但是他还是要干!事情“干成了”,但是,那单于当时觉得无可奈何,一个人心里有了怨恨,就总要找出口报复。
北方边境几代人的和平,就此结束了。王莽的内忧外患,都是他创造性的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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