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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是那种清淡开放的花朵,等着人来采摘。然而四年大学的时光,只有一个她看不上眼的男子向她表白过。她丝毫不喜欢他,也不清楚他喜欢她哪里。不过那也算快乐的。看着他低着头,红着脸,薇觉得自己几乎要落入柔情的网中了。她一口婉拒了他,坚决而温柔,就像无形的毒药。男孩后来又陆续表白过几次,但看起来都那么牵强,那么无力,竟像要争回面子一样。薇明白,他们是尴尬的,每次上课都必须装作视而不见,而且要表现自然。但这能怪她么?薇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种烦恼,她应该微笑,微笑。她也的确在路上微笑着走着,和蕾一同叽叽喳喳。
蕾是可爱的女孩子,甚至有些顽皮,惹得人脑子里晃来晃去全是她,却又捉摸不定她的心思。她就像亲近人的幼兽,随时准备逃跑。她们俩出双入队,是惹人注目的。蕾像引力,薇像斥力。蕾时常有男人在身边转悠,但时间长了,许多人反而对清淡冷漠的薇别有倾心。薇对于这样的事情,察觉得很早,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厌恶,只是不愿意有这样的牵扯和缘分。薇和蕾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直到毕业后还一起旅行。然而就是去黄山的旅行,蕾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从此乐不思蜀。薇渐渐觉出寂寞和寂寞背后的恐惧。每次聚会,都是别人多一份幸福,自己多一份孤单。而且在毕业后的一年半,蕾竟然结婚了,做了五月新娘。那一枚小小的戒指在薇的眼前,就像某种梦魇一般,一点一点清晰。她异常分明地感到身不由己。
每次回到家,毛毛扑上来迎接。毛毛是一条贵宾犬,聪明伶俐,深得全家人喜欢。她弯下身子,把它抱起来,逗弄一会儿,回屋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妈妈喜欢看《非诚勿扰》,常常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不行你也去报一个。她就说,这都是骗人的。可有人牵手的时候,她也很感动。有几次,眼眶都湿润了。她小心翼翼擦掉了想出来的眼泪,偷眼看爸爸妈妈。爸爸睡着了。妈妈咬着苹果,面无表情。
九月末的一天,要好的一个男同学问她要不要参加瑞的接风宴。瑞是那个男孩的名字。他将在十一来上海玩。她的心动了一下子,几乎是故作犹豫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答应了。她放下电话,模模糊糊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些怀念也无从怀念的感觉。
薇挑了一件连衣裙去了。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风正吹着路上的法国梧桐,无端令她想起里尔克的《秋日》。
现场并非只有薇一个女生。大家都好久没见了,笑着相互询问,耍贫。薇觉着瑞一直在看她。她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奇怪,她对自己说,但并没有深入去想。
酒桌之上,大家拿彼此的婚期是何年互相调侃。薇被问到,笑着解释自己怎么可能有人要呢。朋友借着酒劲指着桌上的男同学说:“怎么会?这个,这个,这个,当年都喜欢你呢。”
“现在也喜欢。”当中的一个人说道。
周围的人呼哨起来。
薇竟有点微醺,打着圆场:“呵呵,醉了说话不算。”
眼神游移,看到瑞。他也笑着。
在KTV的时候,瑞有一次坐到了薇的旁边:
“想不到你会来。”
“呵呵,很惊喜吧。”
“惊有,喜倒是没有。”他笑着说。
“咦~”她没想到他会开玩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笑着假装鄙视他。
他们加了微信。有人发现他们鬼鬼祟祟地交谈,就揪出来让他们喝酒唱歌,唱王力宏的《好心分手》。
那天之后,他在上海的时间,彼此都没在见面。瑞寄宿在同学家。四天之后,她收到他的告别短信。他又要回厦门了。
“要不要我去送你?”
他接到微信,踟蹰了许久。
“哦,早上八点的飞机,太早了,还是算了吧。”
过了一会儿,又发一句:
“不过,还是谢谢。”
瑞第二天坐在出租车去机场,听着早间新闻。飞机在霞光一片中,飞上了一万米的高空。
瑞的生活再次回归,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薇聊天。瑞想起了大学的事情,想起当年的薇,觉得世事真的很诡异。当年的他们,在玩追逐游戏,如今这游戏莫明其妙又似乎开了头。我不是过了那个年龄了么?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很丑。家里打电话过来,妈妈忍不住要唠叨一下他的婚事,他烦恼地把话岔开,然后挂断电话。看着薇发来的微信,感觉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很遥远的半空看着。楼外的远山,起重机在那里挖山建房子。他觉得头痛。
家里面给薇安排相亲,但那些男人他都看不上。她觉得现在还可以任性,可以拒绝。几乎四分之一个世纪的人生,她依然没有刻骨铭心的东西。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像梦游一样,始终盘踞在她的人生大门口,把她拒之门外。
来年三月份,薇去香港姑妈家,回来的时候,在机场大厅,她戴着耳机,看着来往的人群和告示牌上不断闪烁的航班,突然想起了瑞。
她飞到了厦门,给瑞发信息:“过来接我吧。”
配了一张航站楼的图片。
瑞止不住心跳,放下电话就去了机场,在大厅里看到薇戴着白色的围巾,袅袅婷婷地站在哪里。薇笑着说:“呵呵,本想直接飞回上海的。临时起意,就来找你了。”
他很长时间都觉得晕眩。薇拿起购物袋轻轻砸了他一下。他缓过神来说:“你没定旅馆吧。”
薇轻轻说:“没有。我直接来找你的嘛。”
瑞就把她领到自己公司的招待所。虽然简陋了点,还是可以过得去的。薇当天晚上给家里打电话:
“嗯,在大学同学家里呢。嗯,不是啦,是姐妹啦。”
瑞请了两天假来陪薇逛街。他对于厦门根本不熟悉,拿着地图转悠。薇笑话他说:“哼,不像在这里呆过三年的人啊。”
后来还是薇领着瑞去厦大、去鼓浪屿。薇小的时候来过厦门,然而多年之后,沧海桑田,对这里她已经没什么印象。
晚上的时候,瑞做菜给薇吃。看着他在哪里忙活,什么也不让自己插手。薇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再像是大学的他。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熟悉过他吧。她看着他房间里的书架,里面还有大学的模电数电课本。顺手翻看,都是有些陌生的公式和图表。
“那时他向我表白了吗?”她蓦然想到。然而年代久远,她的记忆已经纠缠,而且回忆也于事无补。是我拒绝了他啊,而且一再地……她不愿再想了。她只是记得,瑞的形象从表白那天起开始逐渐清晰起来。她那时曾经装作若无其事地偷看过瑞。他的脸,始终是张拘谨的脸,就是在打哈欠和睡觉的时候都不例外。现在的这张脸,似乎圆润了许多,从容了许多。
吃完饭,他们倚着栏杆看外面的风景,其实也没啥可看的。对面是黑色的山,遥远处有几幢灯火通明的楼。挖掘机还在加班轰鸣。她很希望瑞可以搂过她的肩膀。她等待着,但瑞始终没有动。她甚至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非礼我吧。”但瑞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她回到招待所,扑倒在被子里,觉得自己不该讲这样的话,埋怨起自己来。
她突然想离开这里。
第二天瑞把薇送到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出来后忍不住想抽烟。他去便利店买完烟之后,又跑去电影院看电影,一部电影看完都还没到饭点,他一个人坐在空荡的饭店里吃火锅,直到吃得大汗淋漓,他才觉得有一口气终于从里面透出来了。
晚上聊天,薇说:“毛毛感冒了,爸爸带她打针,刚回来。”
他说“你也要注意啊。”
“嗯。”
“忘了,不用担心,你不会感冒的。”
“?”
“传说傻瓜是不会感冒的啊~”
“找死么?(怒)”
他们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聊天。好像她从来没离开上海飞到厦门来找他。
薇从厦门回来,又去相亲,认识了一个会计师。薇觉得这个人淡而无味,而且看上去油滑。名字也很土,叫长生。薇草草脱身,给瑞发微信:“这个男人真无趣。”
瑞笑着说:“男人都是很无趣的。”
薇说:“你就挺好啊”
瑞说:“我也一样。”
薇有时候就这样和瑞讨论她相亲的男人。瑞装作不在意问他们的收入和财产,个个都比他强太多。瑞家里也给瑞相亲了几个老家的人。但他没敢跟薇说,他觉得丢人。
薇在某个周末,接到蕾的电话,兴冲冲地要她一起去桂林玩。薇也觉得自己要散心,就答应了。当时是五月天气,有些困人。他们开车来接薇的时候,薇才看到车里还有其他男生,而且那个叫长生的会计师竟然也在。薇很惊奇,他却只是平淡地皱了皱眉。他们是作为蕾老公的亲友团出行的。薇豁然想起来蕾老公也是干会计的。
那一次旅行,薇都忍不住注意长生。但她没法不注意。长生和蕾的老公说笑的时候,眼神偶尔飘过来看到自己,然后又飘回去,同时伴随着笑声。薇每次都觉得他在讲自己的坏话,要不就是在算计什么。会计师么,最会算计。
果然有次在大厅的时候,他问薇:
“听说你还会写小说。”
“有点。”
“能不能让我看看?”
“为啥?上次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小说么?”
“的确,我觉得小说都是扯淡。”
“那你还要我的小说干什么?”
“好奇而已。”
“哈?”
“算了,不看了。”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薇站住那里,气不打一处来。
从桂林旅行以后,蕾和老公拉着他们聚餐的时候越来越多。不是在蕾家里,就是在她喜欢的几个饭馆儿。她知道蕾是在撮合他们。薇渐渐觉得自己心里起了变化,开始不怎么讨厌长生了。他甚至不知怎么加了父母的微信。
“那孩子很有教养啊,家世也不错。”父母这样跟薇说。
薇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
十月份,他向她求婚,跪着献上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她答应了。
他们的婚礼办的美丽而隆重。每个人都向薇笑着,她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家,躺在了床上,不用再紧绷着身躯。当天晚上,薇看着酒店外面的夜色,忍不住又想起了瑞。她已经好久没正经和他联系过了。她想起那次在阳台上看他的侧脸,突然出现一种幻象,觉得现在的他也在窗口看着自己。
她哭了起来。长生跑过来说:
“哈哈,哭也没用了,你已经是我的了。”
薇扑在他身上,仍是止不住地哭,身子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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