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要写作文,总有那么几个主题,比如对你影响对大的人、最感恩的事、或者家人一类的题材,期末考总要来那么几个固定话题,尤其是中考、高考这样的重大时刻。想来我写的第一篇被老师当做范文的作文是在三年级写的,那篇作文写的是一个爸妈送的玩具娃娃,只记得文章最后一段,我用:“我爱我的布娃娃,更爱我的爸爸妈妈”升华了主题,成了点睛之笔,被当众朗读,还被猛夸了一通,那时候第一次获得这样的肯定,着实让我印象深刻。
实话是,从小到大,我没有买过玩具,也没有爸妈送的玩具,所以每次要写这种亲情类的文章,我就很有压力,想来想去,翻不出几个父母对自己的好来,每逢要写文章,就要绞尽脑汁,看看能不能挖掘点什么出来。
父亲平常对我们都很严格,也不爱笑,一说话就会凶人,抽烟及其厉害,我就很不喜欢他,能念他好的事情,我真的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而且还不知道发生在什么时间。且待我细细回味一下。
我想起来的第一件跟父亲有关的事是一枚发卡,上面镶着一只蝴蝶吧,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他把这个发卡给我了,妹妹为此还跟我生了很长时间的气,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第二个跟父亲有关的事,就是一个中秋节,我因为贪吃,坏了肚子,到了临睡前,开始腹痛、想吐,父亲二话不说,背着我去药店了,我流着泪,软绵绵的趴在父亲的肩上,又难受又有几分踏实,父亲一边背我一边骂:“下次还让你贪嘴,就把你丢进尿桶去(村里的土话)”。再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得了,只是,长大后的我,谈恋爱的时候会喜欢男朋友背着自己,好像这一背,就能感受到他的可靠和爱意,对他的依赖又多了几分。
第三个跟父亲有关的事,是初三的冬天,那时候还没有温室效应,福建的山陵地区冬天的清冷让人难以抵御,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脚总是冻的通红难以行走。有一天我回到家,父亲让我把书包先放起来,让我下楼坐在凳子上,他突然端过来一盆水,让我把鞋子脱了,蹲下来就要帮我洗脚,我惊呆了。他说:“把脚洗了,冻坏了吧”。父亲严肃惯了,我害怕又害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愣在那里,只是低着头,顺从的让父亲帮我洗了脚,擦干,把湿鞋子放在了灶台后面去烤,他从一边拿出一双皮质的红色运动鞋,帮我穿上,问我:“合脚吗?”我点了点头。那双鞋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买的,因为太闷脚了,每次穿完脚都奇臭无比,加上没穿几次,鞋底就坏了开始漏水,晚自习回来的路上,踩在雪水上,冰冷的水就顺着坏掉的鞋底浸到我的脚上,我更冻的不行,就悄悄的不在穿。父亲看到就问我:“你怎么不穿那个鞋子了?”我不记得怎么回复了,我想这件事也大大打击了他送礼物的积极性,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的礼物,却也是最后一份礼物了。现在想起来眼泪已经忍不住要掉下来,我很后悔,没有机会能跟他表达自己的喜悦和谢意...
第四个跟父亲有关的事,是跟父亲对我的教育方式有关。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视,但我对电视及其上瘾,常跑去邻居家看电视,一旦看到电视,什么事都会忘掉,什么人都喊不动,一直看到夜半三分,主人家要睡觉了我还不走,很多邻居没有办法,直接赶我,实在赶不动,就把电视关了,门锁了。而我还会趴在门边上等着,只要屋里一有亮光闪烁,我就知道,电视开了,于是趴在门缝上,又开始了窥视电视...直到主人关了电视,我锤了锤我的小腰,又等了会,确定主人不会再开,我才恋恋不舍的回去。父亲在村里都找不到我,后来就开始在家守株待兔,我每晚回家都蹑手蹑脚,生怕被发现。但手脚再轻,开门的瞬间,门吱吱响的还是让父亲咳了一声,他喊我:“阿丽,你下楼!”听到这个声音,我已经害怕的先掉眼泪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步履沉重,缓缓下楼,来到父母的房间,父亲披着一件外套,坐在床头等我,手头上拿着细细的竹条(剔除竹叶,非常细的杆子,专门打小孩子的一种工具)。“站在灯下,把裤腿撸起来。”我颤抖的把裤腿往上提。“再高点!”我的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咬紧嘴唇不敢发声。“下次还敢不敢?”我不敢说话,含着眼泪摇头。父亲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抽,细细的竹条落在我的脚上,好像有无数的冰锥刺进来,我快站不稳了,鼻涕流到嘴里,还是紧紧咬住嘴唇,父亲不允许我哭出声来,那短短的十分钟比一辈子都漫长,直到母亲来劝,父亲才停下来,而我快速的回到楼上,擦干泪痕,倒头就睡着了...这样的情节在我童年的时候反反复复,实在是戒不掉这个电视瘾,后来父亲开始禁足,不允许我出门,跟现在禁毒似的,这期间的一个下午母亲让我去买了一瓶酱油,小卖部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我心想,就看5分钟回去老爸不会发现,没想到却看了一集又一集,到了晚饭母亲来喊我才吓得跟她回家,又一顿竹条伺候...后来这个瘾怎么克服的,我还真的记不得了,现在依然有瘾,却好在有更多选择,要放下也可以及时做到,这件事塑造了我如此隐忍的性格,我不怨恨父亲的的教育方式,因为现在的我,如果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小孩,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
还有几件事,想来是自己对父亲的亏欠,又不好意思写出来了。以为没有什么记忆,却没想,一写就又要停不下来。
我知道父亲很爱我,却欠缺表达方式,从小到大,他也未曾感受到我对他的爱意,没有帮他过过生日,没有为他买过什么礼物,没有表达过对他的喜欢和感激,也没有拥抱过他,甚至于在他生病的时间段都未曾陪伴在他左右,对此我非常的遗憾。这股遗憾侵蚀了我好多年,经常在深夜里辗转难眠,只可惜再无无法弥补,只能告诉自己去珍惜眼前人。现在的我也会对母亲更宽容,也会更愿意去拥抱她,亲吻她,我不想遗憾重来。
人生可以失败和后悔,但千万不要留有遗憾。因为失败了可以重来,后悔了还代表曾经经历,但遗憾就像的一把钝刀,无时无刻,不在弄痛你,却又不够利索,只能等岁月来抚平。
老爸,在这里说一声,很抱歉,没能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让你感受到亲情的美好,但我会更珍惜现在,今天就遥祝你:父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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