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琨,那个不是晴天也不是阴天的下午四点,天空飘着淡白的云。我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环抱在胸前的一只胳膊肘顺势架在另一只手上,单手托着下巴颏凝视着门外,看着断断续续走过的人们。我看到了你,扎着个马尾,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保温水瓶,阔步向前走,沉鸷的眼睛目视着前方,我以为我看到了你,正待开门准备招呼你,你微微转过脸,我惊讶地发现,那并不是你,那是一个跟你很相似的你,个头也相似的出奇,开门的动作缰在半空中,持续几秒。如果不是知道你只有一个弟弟,简直就怀疑她就是你的双胞胎妹妹。
你有着男孩子一般英气十足的名字,并不秀气的身材,高高的、微胖,你说话声音却温婉动听极了。我们并不是彼此了解透彻的朋友,坦白地讲,这种关系就介于比陌生人了解多一点,又比朋友了解少一点,完全是彼此人生的一个过客。
图片来自自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一个云淡风轻的下午,我坐在椅子上小憩,你推门而入,让我有片刻地惊讶。在偌大的店里,堆叠着粮垛,阳光穿过玻璃门照到粮垛上,又巧妙地洒在过道上,暖洋洋的一片光的海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能清楚地看到空气中的浮尘,在一束光辉的映衬下时聚时散,像极了很多个微弱的生物相吹相嘘。我搬了把椅子让你坐在我的对面,阳光洒在你背上、头发,好似身上裹着一层淡黄的细纱。你这么静静地坐着,蜻蜓断翅般的目光注视着我,满是不安和痛苦,我吞吐着你眼神里的忧郁感受到潜伏在你体内的孤独,你需要找一个推心置腹的人聊一聊或者谈一谈,哪怕这个人不是亲密无间的闺蜜,把这一肚子的忧伤和不安倾倒干净。又或者是,那天你满大街漫无目的走,只是走,突然想到了我,我们身上似乎散发着一个共同点——孤独感,而这份相同的孤独在某一刻就像一个久违谋面的朋友一样,一见如故。
我同样静静地注视着你,周围寂静无声,这时三楼邻居的窗台上饲养的画眉鸟不合时宜的啁啾,在它聒噪完又恢复安静后,你朱唇开启,呢喃细语。
你说你要结婚了。我愕然,印象中你还没有男朋友。你说结婚因为不想让妈妈牵挂,让大龄剩女的名头成为妈妈的担忧。你说父亲病逝了之后,跟妈妈、弟弟、弟媳住在一起你压抑极了,那沉酣的空气的温暖的重压,像棉被捂在脸上,你试图去亲近,献媚的讨好,始终缺少那种骨肉相连的亲昵。你需要尽快地找一个人脱离。你说你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有缺憾?你说即便找不到期待的美好爱情,你也是可以孑然一身,独处一世。你说你将要开始一段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说这样身不由己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会不会更压抑?你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你焦虑彷徨,你无助地呐喊,天地一片苍茫,你才三十三岁,并不年轻也并不老。我感受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气氛,当你再一次抬起头我看到你眼角强忍回去的泪,眼睛红红的、湿乎乎的,并没有像洪水泛滥一样决堤。我伸手抽取一张纸巾递给你,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周围又是一阵寂静……
当太阳渐渐西去,店里没有阳光爱抚的照耀。当你擦拭掉眼角最后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掸去困扰在你心头的悲伤。当你恢复往日的神采,眼里有了光芒万丈。当那只画眉接着啁啾,奇怪的是这一次并没有聒噪,分明听到的是它在婉转地歌唱,歌声悦耳动听。
你缓缓地起身告辞,我没有给你只言片语安慰的话。我知道已经有一个看不到的小精灵,它可能是白色的,也有可能是蓝色的,什么颜色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将这些困惑和痛苦掩盖,它正摇摇摆摆的扑棱着翅膀飞起,矫健的身躯在蔚蓝的天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自拍后来呢?这个故事是有后来的。隔了几个月后,当我几乎把那个可以算作推心置腹的浅淡的下午忘记,你再一次光临我的小店,提示我那个充满忧伤痛苦的下午的存在,还有你刹那的崩溃,违心地妥协。你已经是一个男人的妻子,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他是否俊美?是否才华?是否待你真诚?是否把你宠成个小女孩?是否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亦或是,他丑陋,他不善言辞、性格内向,他桀骜不驯。对他,你没有任何言语的形容,只是淡淡的说,相处的还好,几乎没有多余的交谈。没有过多的期待,因为有了期待就有了失望。
这一次你离开,我们再见面,你已为人母,没有深入人心的交谈,街上匆忙的偶遇,淡淡的一瞥。寒暄几句,各自匆匆离开。又归隐各自的红尘客栈。
廖一梅说:“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深渊,当我们俯身望过去的时候,都禁不住头晕目眩”。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在纷乱的尘世,铆足了劲儿捺住悲伤、忧愁、痛苦和挣扎,使它们成为不易被别人发现的一个点,有点类似于苦中作乐自带甜。
浮云聚散,岁月悠长。生命像一架幽雅的琴,弹奏着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传奇。然而拨弄琴弦的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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