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我闲着无聊,建了一个QQ群,取名“让我们荡起荷尔蒙”,自封群主,美名其曰开阔视野,促进交流,实则调节各系男女失衡比例,安放躁动不安的青春在每周至少三次的聚餐中,我积极扮演红娘一角,让各路单身男女传递爱的眼神,捕捉爱的信号。
某天,一个网名叫“在深夜里哭泣”的人请求通过群。
我敲键盘回:“你是谁?”
对方:“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这调调我喜欢,我们群里正缺乏这种个性鲜明的人。我立马通过对方请求,再加了他为好友。
我发了一个阴笑的小黄脸表情过去:“同学,你也是来寻找爱情的吧?”
对方秒回:“你少废话,老子是张飞。我是来找丁不寒的。”
我惊叫一声,手中的鼠标差点飞出去。
张飞原本不叫张飞,叫张飞莉。把一个女孩子叫做张飞,可见她忍受了多少侮辱。给她取外号的始作俑者,是我。张飞莉是我的高中同学,肤黑,浓眉,身形敦实,性格鲁莽,天生一副好管闲事的热心肠,有股技压群雄,不动声色的雄性力量。我作为班长兼张飞莉的同桌,好心替她拿掉那个“莉”字,称她张飞,也算实至名归。张飞智商愁人,特别是表现在背古文上。那时候,教室后面被语文老师留下来背古文的一撮人里,永远立着一个浑圆敦实的人,乍一看像一面大鼓。后来,语文老师在试过多种办法仍旧无效后,终究叹了一口气,说:“张飞莉,你走吧,以后都不用背古文了。”
事后张飞气恨的对我说:“我恨死语文老师了!什么叫‘张飞莉,你走吧’?这不是为我的人生画上一个绝望的句号,宣判我的智商已经走到终点了吗?他根本不知道,回家后我是怎样对自己死磕的。古文算什么,背一遍记不住,我就两遍,三遍,十遍,五十遍的记。我不是想告诉你我有多辛苦,我只是想说,我是真的很爱古文。”
我大摇其头:“张飞,不管做什么事,大家都只看结果的,谁会管你是真爱还是假爱?”当然也包括爱情。
高二上学期,丁不寒转学到了我们班。对于此人,流传于女生之间的通用版本描述就三个字:帅炸了班主任将他的座位安排在张飞前面的第一天,张飞看了整整一节课丁不寒的后脑勺。
很快,各年级的花痴女生嗅到了丁不寒帅的味道,都跑来我们教室门口给丁不寒塞情书。丁不寒业务繁忙,难得安静的时刻就坐在座位上,塞着耳机听MP3。
某天我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地瞥见一张黝黑的侧脸,再细看,张飞脸上的笑容·开始抖得像人体触电。
“张飞,你吓死我了!”我睡意全无,“噌”地一下直起身,“喜欢就去告诉丁不寒,老盯着人家怪笑算个什么事儿。”
张飞猛地站起,拉着我狂奔到教室后门。她指着那扇破门,告诉我说:“悄悄,我早告诉他了。那天,我就是在这里堵住了丁不寒,向他表明了我的心意。他只说了三个字。”
“难道是‘我爱你’?”我惊叫道。
张飞摇摇头:“是‘你走吧’。”
我猛然想起语文老师那句话,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
高三那年,丁不寒交了一个女朋友。张飞眼睁睁地看着丁不寒牵起外班女生的手,心痛得每天下课就趴桌子上唱伤心情歌,全是陈奕迅的。丁不寒压根就没转身理过张飞一次,也几乎没听见过她的歌声,因为他一直带着耳机。
时间让班里多数女生对丁不寒的暗恋无疾而,除了张飞。直到毕业,她的怪笑仍未停住,她的歌声也从没止住。我劝张飞:“爱过了,不遗憾。”
张飞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只想在毕业时给他唱首歌。”
毕业那晚,在KTV包间里为丁不寒献歌的女生一双手还数不过来。刚开始丁不寒还算绅士,坐在沙发一侧的他一直保持微笑,间歇性的鼓掌和夸奖,后来就有点不耐烦了。
当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女生撕心裂肺的唱完“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时,丁不寒拿起包,站起来,不说一句话就准备走。
正是在那时候,张飞抢过了话筒。
“丁不寒,等一等。”张飞见丁不寒转过身,拼命朝我递眼色。我赶紧凑到点歌显示器前,点了一首《K歌之王》。
张飞刚唱了两句,一阵铿锵有力,节奏震撼的音乐猛然响起:“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沉默两秒后,全场爆笑。
“谁切的歌?!”张飞怒吼。她招呼离显示器最近的同学把歌换回来,该同学拿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一脸忧愁的告诉张飞:“卡住了。”
张飞思考半分钟,痛苦的脸扭得像麻花。她忽然一叉腰二瞪眼三跺脚,自个儿给自个儿提气,大喝一句:“点都点了,唱!”
张飞壮丽的献歌变成了一场滑稽的献丑。可不以为然的她竟举着话筒大吼:“丁不寒,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还是喜欢你,喜欢是不问结果的。遇见爱情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摘自《南风》
文/肖爻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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