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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住我家对门,家里开了个小小杂货铺。上小学那会儿,我嘴特馋,没少打吴胖子的主意。我记得读三年级,每逢周一早读,语文老师向日田会指定几个成绩好的学生检查其他同学的作业,没写作业的学生不仅要挨老师的板子,还得饿一顿早饭。
我虽偏科严重,但语文底子好,没学过的字词儿好像天生就可意会,写起作文来若是没用上十个成语我都不好意思交差,深得向日田宠幸。
我负责检查我们那片区的学生作业。检查到了胖子头上,胖子对我先是一脸谄媚,接着搔首弄姿,模样十分淫荡。我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专注公务无法自拔。我对胖子的作业本检查的十分仔细,恨不能连每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字迹写得太潦草了,你这一看就是临时赶的工。”
胖子没吱声儿。
“文章你少抄了一段,偷工减料啊你这是。一般人可真看不出来。”
“大头,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胖子对我咬牙切齿嘀咕道。
“老师,我们组陈志和赵俊两个人作业没写。陈志说是作业本落家里了。”向日田的另一宠臣林方茹举手报告道。
“上来。”
向日田端坐在讲台前,打着呵欠说。
陈志和赵俊像两只被阉了的大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在大伙同情的目光中默默走上讲台。
“伸手。”
向日田从讲桌的抽屉里掏出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行刑工具,一根长约两尺、带有细枝丫的竹条儿,他面无表情如古龙小说里的西门吹雪吹掉洒落在竹条上如雪的粉笔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扫在了陈志的掌心上。
陈志的肩膀应声抖动了一下,一旁的赵俊则吓得身如觳觫,面无人色。
“太惨了。”我忍不住摇摇头。
“大头,作业我过了吧?”胖子一脸心虚,凑过来要夺我手上的本子。
“课文后面的生词抄写呢?”
胖子朝我眨了眨眼睛。
“刘生龙,你们那组检查完了吗?有没有作业没做或是忘带了的同学?”向日田忽然将目光投向我,严厉地问道。
“报告老师,我们这组作业全部做完,检查完毕。”
胖子对我感恩戴德,回家吃早饭的当儿,从家里偷了一把兰花豆孝敬我,说是兄弟恩情没齿难忘,以后必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剥开一粒兰花豆丢进嘴里,对胖子说道,我刘生龙的一世英名,今儿个就毁在你手里了。
胖子挺会来事的,说你等着,又屁颠屁颠跑回家,从他妈眼皮底下顺了一袋“唐僧肉”和“老鼠屎”出来。
我勉为其难收下,对胖子说,以后检查作业的事儿,就包我身上。
谢谢兄弟。
说谢就见外了,咱俩可是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
那是。
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一馋嘴儿。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道,刘生龙你放心,哥们儿不忘本。
胖子是没忘本儿,从一开始他就记得清清楚楚,我很怀疑他甚至在事后把每一笔交易都在一簿小账本上记录下来。他大智若愚了这么些年,终于在某一天,当着林方茹的面,像一个手持毛主席语录的红卫兵大声宣判我的罪行:
刘生龙,从小一肚子坏水,贪污腐败,长大了必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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