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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破落小镇念的一所破落高中，在高中毕业以前，我从未踏出小镇半步。我们小镇名叫杨柳镇，听上去挺诗意，但小镇的民风十分彪悍，据说解放前我们这地儿净出土匪，臭名远扬。
生于斯长于斯，就算你没练出一身打架的本事，骂人的功夫也绝不会含糊。
我从小就不喜欢打架，我常跟我妈说我是出淤泥而不染，老天爷当年准是手残，让我投错了胎。我应该生在书香世家，爸爸是鸿儒，妈妈是名妓。
我妈心狠手辣，罩着我脑袋就是一板栗，说是不是还给你生个林妹妹？
我说林妹妹就算了，成天哭丧着脸晦气。你要生就生个林方茹，你看她多懂事一姑娘。
我妈准备再使出她的剪刀手掐我耳垂，我一个鹞子翻身从她腋下开溜。我妈气急败坏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背影骂道：你个抽筋的小杂种，没脸的小畜生，等你爹回来看不打断你的腿！
林方茹是我们镇里孙寡妇的女儿，人好看又聪明。她跟我同龄，学习成绩特别优秀，还写得一手好作文。班主任陈老汉常夸她，每逢陈老汉夸林方茹的时候，还总捎带损我们差生：
“你们这群狗屎不好好学，长大了只能当二流子祸害社会。”
陈老汉四十多岁，外表邋遢，一件洗的褪色的红背心，扎进下身鸡屎黄的西裤里，露出那桀骜不驯的军用皮带的尾巴来。一口被“红金龙”熏的屎黄的牙，满脸络腮胡。方面大耳，虎背熊腰。这副身板搁古代不是侩子手就是屠夫，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教书匠沾边。
我们都很怕他。他不怒自威，就算在夸林方茹的时候脸上也是毫无表情，跟寺庙里的一尊黑金刚似的。当年《西游记》上映，看到四大天王联手大战孙悟空，那个手持降魔伞的大胡子天王一出场，我便激动地指着电视屏幕对一旁的小伙伴们说，看，刽子手出场了。
那时林方茹也在我家蹭电视，我当着大伙的面，逼林方茹表态，说陈老汉常夸你，你是不是就觉得他人特好？
林方茹脸刷的红了。
我挡住大家看《西游记》的视线，站在电视机前像个村干部似的唾沫横飞道，陈老汉这人太缺德了，夸你我们不反驳，但夸就夸吧，总骂我们是狗屎。你说我们是狗屎吗？
不是狗屎。大头你能不能移开点，孙悟空快要死了。吴胖子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对吴胖子瞪了一眼，恨铁不成钢道，胖子你能有点出息吗？我在给你丫正名雪耻呢！陈老汉最先骂狗屎的是你，你忘了？我要是你，我就把脑袋搁裤裆里不拿出来，让人笑话。
大头你什么意思？吴胖子霍的站起来，脸上跟刚出锅的红烧肉似的。
不是狗屎。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方茹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不是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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