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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从小就教育我,长大后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每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总会不无嫉妒地啜起樱桃小嘴儿提起王阿姨。王阿姨常和我妈搓麻将,岁数比我妈还大,但成天浓妆艳抹的跟黑山老妖似的。她儿子据说是在道上混的,近些年混出了点名堂,还挺孝敬她。
她常在我妈面前常显摆她儿子牛逼,说她儿子常给她钱花。她搓麻将是为了打发时间,输赢不计较。可我妈说王阿姨一放炮,猪腰子脸立马变驴脸,还是非洲母驴,又黑又长。我问我妈,你们一般打多大?我妈说,五毛。然后我妈不怀好意打量我,一脸奸笑问,你上学累不累呀?我十分警觉地回答,不累。我妈听我说不累立马泻了气,恨钢不成铁说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我妈深受王阿姨影响,一心想把我打造成坏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妈说,混社会混出了名堂,照样衣食无忧。你看你爸小学同学,现在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我妈指的是王叔叔和李叔叔。俩人都是远近闻名的地产大亨,传闻身价几个亿,常上我们那地方新闻。大亨的真容我见过,小时候我爸带我参加了好几次他们的婚礼。我爸说,当年上小学时,就属他们俩最蠢,三年级了算加法还要扳指头。
我爸在我们当地林业局上班,他是干一行爱一行,这也意味着,他平生只干一件事,是个十分执着的人。他喜欢在院子里伺弄植物,对兰花情有独钟。他教我辨别花种,预测花期。他预测花期十分精准,仿佛那些花儿很听他的命令,就跟楼道里的声控灯一样,我觉得很神奇。
我爸跟植物打了一辈子交道,这就导致他跟人物不能打好交道。林业局的张局长比他资历浅,他刚来那会我爸是主任,他荣升局长后我爸还是主任。我记得张局长还不是局长的时候,有年正月他到我家拜年,那天碰巧我爸在检查我的寒假作业,我妈在外边跟一帮半老徐娘搓麻将,客厅里的气氛异常肃穆。
这时外边有人敲门,我爸两眼寒光一扫,示意我去开门。我刚打开门,张局长便笑吟吟摸我后脑勺说,小刘真懂事,又长高了不少。他一个劲问我学习成绩好不好,我悄声说期末考试考了100分。他满口夸我,到了客厅对我爸说,刘主任,你家孩子真不错,期末考了100分,却一点儿也不骄傲自满。我爸丝毫不讲情面,把我期末考试卷子拿出来示众,又朝我瞪了一眼道,你听他吹牛,语文考98,数学才2分,两科加起来倒是刚好100。
张局长尴尬地笑了笑,忽而严肃批评我爸道,这大过年的把孩子关在屋子里像什么话!这孩子教育啊,如同种树,箍的可千万别太紧,箍紧了容易坏。小刘你放心玩去,叔叔给你做担保。
我很喜欢张局长。有时在脑袋被我爸猛凿一顿板栗后,我还怂恿我妈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去投奔张局长。我说张局长人好,跟了他,肯定待咱娘俩不薄。我妈笑的直喘气,说你个小特务,竟然吃里扒外,让你妈红杏出墙。我说,你不算红杏,只能算红枣。而且这也不是红枣出墙,是弃暗投明。我妈生平最恨人家说她难看,一时勃然大怒,扬言要去我爸那告发我。我立马悔改,夸她年轻漂亮。我妈见我态度诚恳,虚荣心又得到极大满足,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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