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才艺表演
“总督大人又来了。”
听到侍童禀报的这句话，大祭司睁开了双眼。他在侧殿里跪了一个晚上，试图聆听众神的旨意，然而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来去见总督大人。
在正殿等待的布劳迪总督心里也忐忑不安。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宏伟的星殿，仍旧惊叹不已。普特兰人跟现代的文明不沾边，建筑是自己盖的木屋和土屋，最多盖到两三层。至于学校和政府办公楼的高层建筑，都是帝国援建的。
但是，星殿从有记载那一刻起，就坐落在这个土著的星球，建得开阔辽远，如鬼斧神工一般。通体都是洁白的石头，堆砌得严密规整，几乎看不出缝隙。
更神奇的是，它是远古传说中七芒星的形状，唯一的一个独角指向星球的北极方向。在太空中看，就像是一颗洁白的星星落在了大地上。
不过除了好看，星殿似乎用处不大。占地大约三分之一的正殿和偏殿经常迎来祈祷的教众，其他部分都是锁闭的。年长的大祭司住在正殿的旁边，也说不明白那些严丝合缝的墙壁里面到底有什么。
总督盯着墙壁上闪亮的半人半兽的图案，猜想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才能在黑暗中发出自然的光芒。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赶紧转身。
“总督大人，您可真是锲而不舍。”矮小的大祭司语调平平，听不出讽讥。
“大祭司，您知道我的目的。虽然来得太频繁，可也是身不由己。”总督微微向大祭司弯了下腰。
穿着深蓝长袍的大祭司拱手还礼，请他去内室坐下。
一迈进那间平常的会客室，布劳迪顿觉压力消失了。在辽阔的星殿里，总让人觉得茫然不知所处何处。他不喜欢那种把握不住自身命运的苍茫之感。
“大祭司，您的脸色好多了。”
“是啊，我现在已经能够每天吃上一顿饱饭了。”大祭司在他对面坐下，却不看他，凸起的眼球骨碌碌转动着。
“您跟故去的总督很熟悉吧？”
“那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可惜被侵略者杀掉了。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不过关系倒是挺好。”
布劳迪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点抱怨，微微有些出汗：“我知道，您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们的星球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大祭司还是不肯正眼看他，就直直地扔出这么一句。
布劳迪有点恼怒，挺起胸膛道：“说到这个，侵略者可不会听从您的意见的。若不是帝国出手，此刻……”
“总督大人，”大祭司微微一笑，淡蓝色的脸正面朝向他，说道：“普特兰星球不管在谁手里，都不过是殖民地而已。无论被哪个统治者统治，无论是对我们苛刻还是宽容，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布劳迪总督的气势消散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下一句该如何说。
“总督大人，您是个好脾气的人，我能看得出来。把您派来说服我们，看来帝国也并没有打算强迫我们这些普特兰人，对吗？”
布劳迪点了点头。
“我们很感恩帝国所做的一切。可是，我们的族人，出于对星神的敬仰，拒绝手沾鲜血，这个您能理解吧？”
“请恕我无礼，一年前，您的族人照样被迫接受了飞行训练。”
“是的。这个，实在是出于无奈。为了自我保护，才不得不对侵略者就范。”大祭司叹了口气。
“那么，对侵略者进行还击，加入帝国的飞行舰队，又有什么不同呢？就算您的族人不肯手沾鲜血，那么保护帝国的民众不流血，跟保护自己的族人难道不是同样的道理吗？”布劳迪的声调抬高了。
“我们的族人，虽然是被迫同意了侵略者的要求，可是一直都在消极怠工，这点想必您也清楚吧？他们本来就识字不多，又想方设法拖延飞行训练。请原谅，驾驶杀人的机械，实在不是我们族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如果再次被侵略，您打算怎么办呢？”
“我们奉行的是听从天意的安排。相信星神一定会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大祭司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虔诚和激动的表情。
布劳迪很想说，什么天意，还不是我们把你们救出来的？被救了以后还对帝国的现状袖手旁观，请问你们的星神支持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吗？
不过他怕激怒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从而失去缓和兜转的余地，最终也没敢说出这些话来。
帝国的统治者看重布劳迪身上绵长而有韧性的特点，他自己也很清楚。之所以被派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跟这些信众慢慢磨的吗？今天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他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总督大人站起身来告辞，决定过几天再来。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穿着轻柔便装，披着金色长发的总督夫人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菲特那孩子……”
布劳迪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往起居室走：“又在闹脾气了对吗？我也不想让他在这里读书。毕竟教育条件太有限了。”
“他说，过几天是正式的开学仪式，会有才艺表演，老师说叫他好好准备，展示一下帝都的才艺给同学们看。”
“他不想参加吗？”
“是啊，他说，他不想对着这些土著表演任何节目。”
总督猛然停下来，问道：“是谁允许他这样称呼自己的同学的？”
夫人低声说：“这不能怪他，他在帝都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称呼外星球的居民的。”
布劳迪忍着怒气，把儿子叫过来，告诉他要善待自己的同学，因为他们一家人可能会在这里住很久很久。
菲特蓝灰色的眼眸里充满绝望，连声追问：“到哪一天？到哪一天才算完呢？”
“到普特兰人同意加入空军为止。”
娜德把所有的诗集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诗句。
中学入学的才艺表演马上就要举行了。一年级的新生是表演的主力。娜德不会唱歌，没有入选合唱队，也不擅长表演，更没资格参加学校的剧团。作为为数不多的个人参赛者，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朗诵一首诗歌。
可是，连选择哪首诗都是难事。图书馆里的诗集都是浅显易懂的那种，是帝国的教育专家特意为普特兰挑选的。如果诗歌深奥了，族人不可能听得懂，更不可能学得会。
可是娜德真的很想读一首稍微深奥些的，优美一点的诗篇，这样才能给王子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如果读一些“春天来了树发芽”之类的烂大街的民谣，他一定会在心里嘲笑她水平太低。
纠结了好几天，在图书馆里几乎把书籍翻烂，也没有找到心目中最理想的那首诗。娜德心急火燎的，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没用。
要是什么都不表演的话，爱丽莎会嘲笑她吧？爱丽莎对人不怎么礼貌，但是很会讲故事。同样读过一个故事，她讲出来就比别人讲的要动听许多倍。
娜德想象着爱丽莎在台上大出风头，说不定还会在故事里借机把她明嘲暗讽一顿，心就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不过，娜德没发愁几天，就不得不先暂时请假了。弟弟病的很突然，爸爸跟着渔队出了远门，妈妈要上班忙不过来，就问娜德愿不愿意帮忙去医院照顾弟弟。
娜德算了下日子，点头同意请几天假，正好覆盖了才艺表演的那天。这样，她就可以借机逃避表演了。虽说这种行为堪称懦弱，可是如果在王子面前出丑，那她肯定没脸活下去了。
才艺表演的前一天下午，娜德从医院走回家给全家人做饭，在路上遇到了好友阿达拉。她几天没见娜德，特别兴奋，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娜德急着回家，但又想听听学校发生的事情，就叫阿达拉一起来家里。
“你知道么，我们今天在舞台上彩排了。不是真的表演，我们都看不到其他人演的节目。老师说这样在演出那天，大家会很惊喜的。”娜德一边忙碌，一边听阿达拉坐在那里滔滔不绝。
“看到爱丽莎要演什么了吗？”娜德洗菜的间隙找了个机会，插问了一句。
“不知道，她没来彩排。她这人可傲慢了，光是对老师说，她都准备好了，不彩排也没问题的。”阿达拉对爱丽莎从来就没有好感。
“对了，娜德，你知道王子要表演什么吗？”
娜德哧地笑了一声，把菜板摆好。她就知道阿达拉会谈起王子。此刻用不着回头去看，也知道阿达拉的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他彩排我们都想去偷看来着。可惜，老师把帘子拉的紧紧的，把我们都赶走了。不过你知道么，我们从外面听到了一些。他好像演奏了一种什么乐器，比粼海上的渔笛还要好听。”
娜德切菜的菜刀停顿了下来：“比渔笛还好听？怎么可能呢？”
“我不骗你啊，我骗你干嘛？你去听听就知道了嘛！”
“那么，我想办法去听一听吗？”娜德拿佐料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觉得不去看的话太可惜了。王子一定会表演得非常精彩，机不可失。
“来吧来吧，我在身边给你留一个座位，好不好？他的表演是压轴的，应该是在最后才出来。”阿达拉拿起地上的书包，背在肩上说：“我要走了，回家去写作业。你明天来吧？”
娜德放下刚刚开始搅拌的沙拉碗，把阿达拉送到门口，才说：“我尽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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