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一
秋雨瑟瑟 ,楼下的柿子红了。彤红,太阳的颜色。
柿树的主人是一对老人,植下时手指头粗细,十多年过去了,树己小碗口般粗,结了累累硕果。
可惜俩位老人先后离世,留下的树,今年结得更多,如在完成老人交待的任务。柿子挂在枝头,秋天里是一景。站在阳台上,我无心观景色,心戚戚,却想起楼下的俩位老人。
俩位老人和我家几乎是同时入住的,起先对他们无甚好感。楼上凉晒衣物,掉落下是常事,
他们对此意见大,好大着嗓门骂骂咧咧,但送上楼,搞得住楼上人家不愉快。
第二年春天,他们在草坪上栽树,其中就有柿子树。不出三年,柿树开始挂果,年年有,且越结越多。
秋柿树由之成景。
柿树长高,俩老人更老,他们多数时间佝偻着身子,伴着柿子由小变大、由青转红。
俩老人每年秋天,都采摘柿子,烘熟了放在楼梯道,逢人就送,可很少有人接受。
俩老人突然有一天走了,一前一后,相隔的时间也就半年。
秋天柿子仍红,但久久的挂着,一直到大雪纷飞,被一群鸟哄抢了去。
俩老人一园子的花草枯萎了,唯柿树青翠,秋天挂实,不离不弃。他们的儿女偶而回来,对柿树不多看一眼,来去匆匆。
柿树不在乎,我行我素,若个守望者。
秋,柿子又红了,估计还会和上年一样,一树果红呆到雪天,鸟还会来,鸟有记性。
二
小时,村里有棵老柿树,粗壮,在村口是标志物。
不喜欢这树,树太高,摸不到枝丫,果多却涩滞。桃李枣,我喜爱,果可从青吃到红,生瓜李枣一吃一饱。
我们把落下的青柿子当打仗的武器,相互打斗着,失败的一方受罚,吃青柿。要命了,咬上一口,涩得嘴无处送。
红了的柿子,也涩着。办法有,揣进稻田的稀泥里,过上三五天掏出,可贪玩的我们,早忘个一干二净。许多年,守着一棵巨大的柿树,不曾吃过柿子,当是有趣的事。
村里驻了知青,男男女女一堆,都好吃,也望着一树红柿子兴叹。倒是一个叫静的女知青,红柿子成就了她。静常对着柿树作画,老树红柿古树炊烟,她画了幅《柿子红了》,上了报纸,不久调到了县文化馆,成了知名画家。
柿子红时,树突然成了神树。有人在满月天,看到几只白狐拜柿子。狐是神物,柿树自然成了神树。它的叶、果、皮,一时间变为神物,甚至树下土,撮上一捧都成为治百病的灵药。
不过,立在村口的老柿树,怎么着都是美的。尤其是秋天,叶红果红,远远的就瞩目,炊烟萦饶,更有几分神秘感。
雪天柿树的叶落尽了,果在虬枝上,苍茫和鲜艳同在,无可替代。
村有柿树,陡然有了愁绪。
三
前几天下乡,拆迁的地方多,废墟般的狼籍。房子拆了,树砍了,无尽的荒凉。却有好几棵柿树,大张旗鼓地立在一边。
柿树挂果,正红,伸手可摘。同行的人受不住诱惑,摘下擦擦,张口就啃。涩得歪嘴,由不得抱怨,说,野柿子不能吃,引得我们一路轰笑。
要知梨子的味道,要亲口尝一尝。知柿子的味道,仅尝还真不行。涩是其中一味,甜还在后头呢。
对柿子好的领教,是学了一招之后。把青涩的柿子和苹果放到一起,密封了,一周后,柿子就变了个样,甜得雪口。苹果是催化剂,也是魔法师,不得不服。
拆迁了的村庄,柿子树该向何处去?我没问出口来。柿子可能在水果中是最贱的,果贱树就低微,如草,谁也不会过问,拆迁中草的事。
柿子红彤彤的,守着平息了的村落,摆出的只是个架式。
小时读过一篇课文,说,路边一棵树结满了果实,没有人去摘,为什么?答案:果是苦的。这树应不是柿子树。
村庄似乎不能没有柿子树,是因为秋天红彤彤的果子吗?我以为是。
在柿树下久久徘徊,秋风许许,吹不动悬挂的柿子,谁去采摘它们,仍是交给鸟吗?有叶滴落,叶脉是红的。
四
古人说,柿树有七德。谓:一寿长,二多荫,三无鸟窠,四不虫,五霜叶红,六嘉实,七落叶肥。总是准确的,古人多智趣。
站在阳台上,看楼下柿子红,有些伤感,俩位老人不见了,柿子可知道?
俩位老人或许也如柿果,涩了一辈子,最后的甜落在摘下,催化后。余味长。
2017.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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