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青年X的自杀计划 》第六章 第五天
文|徐匪
第五天
周一的工作总是让人焦头烂额，我却多少有点儿乐此不疲。面试了几个人，看着大家略显稚嫩的样子，不禁想到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吧，会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会因为紧张而浑身发抖。大家都认为会紧张的人是没自信的，没出息的，没见过世面的，也许吧，但是紧张真的就是坏事么？因为这次太紧张，下次一定不能再这样了，如果好好准备，应该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人们不都是在克服紧张的过程中做得更好么。
嗡嗡嗡，这么多年了，比起手机铃声，我还是会被震动的声音吓到，快下班了，妈妈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忙着呢么？还没下班么？”
“正准备走，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奶奶不太舒服，我跟你爸把奶奶送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最好住院观察一下，奶奶不愿意，这会儿我们都在奶奶这，你晚上也过来吃饭吧，奶奶看见你还能高兴点儿，而且家里也没啥吃的。”
“奶奶哪里不舒服了？”
“没事，没事，心脏上的老毛病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也说休养一阵子应该就没啥大事了。年纪大了嘛，才说住在医院里多少安心一点儿。”
“那晚上能行么？”
奶奶爷爷这个年纪，心脏功能都不是很好，各种心脑血管疾病缠身，而这种病最喜欢挑晚上发病，所以一般奶奶爷爷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晚上总要有人看顾才放心些。
“你不管了，有我跟你爸，还有几个姑姑呢。我们轮个班照看一下，你还要上班，晚上你就好好休息。”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说我要上班，你们不也一样要上班。虽说妈妈已经退休了，但她总说想趁着还能动，再工作几年，在家也待不住。这么一想爸爸也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啊，我还真是不孝顺呢，只想着自己的事，从没有为他们考虑过，只是这仍然没有让我内疚到要放弃现在计划着的事。
晚上到了奶奶那里，姑姑们已经回去了。奶奶吃过晚饭正在睡觉，打发爸爸妈妈赶紧去吃饭之后，我坐在床边听着家用氧气机有规律的机械声音。大概是从奶奶第一次倒在家里的厨房门口时，我便开始渐渐地适应眼前的一切了。
我知道病发的前兆，知道亚硝酸甘油要含在舌头下，知道怎样能让他们稍微感觉轻松些，知道其实很多疾病就算是医生也无能为力。
刷着手机屏幕，我偷眼观察了一下奶奶的脸色，苍白虚弱。奶奶双目紧闭，但胸腔仍然顽强地起伏着，这老太太可真不认输呐。
听爸爸说去做检查的这个医院本来就以疗养为主，不然就奶奶现在的身体情况医生根本不可能提议入院观察。是啊，我还记得爷爷那年心脏病突发，住院医生已经无法给药的情况下，爸爸决定转院，可到了省医院却安排不了床位，只能暂住重症监护室，之后才转进勉强有了空位的肺科住院部的情景。
现在除了这种疗养型医院外，不管哪个医院，哪个科室都床位紧张，入院出院跟自助餐翻桌一样快，那些重症患者或者关系人士才会得到优先安排。以前那些嘘寒问暖的医生变少了，面带微笑的护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有些冷酷的制式面孔，但只要医生能够尽力救治病人，护士能够尽到自己的责任，那么我想也不用要求更多，毕竟病人实在是太多了，人的耐心和精力总是有限，有时确实不该强人所难，可又有多少医护工作者当年的宣誓不是一句空话。就像现在高考选择专业，毕业选择工作一样，利益最大化才是目标，最终我们都成了精明的“商人”。可有些工作一定要抱有某种觉悟才行，值得尊敬的永远不是这个岗位的工作性质本身，排除所有主客观因素之后，工作只是工作而已。值得尊敬的是选择这份工作时抱有的信念，对待工作的态度和想通过这份工作传递给别人的精神。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太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了。
奶奶总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不想跟医院打交道这一点我们还是挺像的。
“你跟姑娘一块儿回去吧，今天我看着，明天早上二姐就来了。”
爸爸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吃过饭就跟妈妈交代着。
“你行不行？不然还是我待着吧，你一熬夜血压又高了。”
“没事，我在里面房间的床上睡就行，老娘也没啥大事，不用太费心。”
说是睡觉，其实心里装了事的话，两三个小时都睡不安稳吧。
“那行吧，柜子里有毛毯、被子，你自己别着凉了。”
“知道了，都回吧，X你跟你妈一起回。”
“不然我待着吧，明天你们谁来换我的班，我直接去上班。”看妈妈如此不放心，我便说道。
“你单位离这远，再不折腾了，赶快回家。”最后还是爸爸留了来。
回到家翻开自己这几天认真“学习”的笔记本，静下心来重新整理了一遍。打算明天请一天假，去陪陪奶奶，毕竟我留给自己的时间也是有期限的，我还能再陪她多少天呢？
如果奶奶知道我现在计划着的事，一定会对我非常的失望。一个年过半百，健康状况残破不堪的老人都还在坚持着想活下去，而我这么一个在他们眼里还有着无限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却想要自我了断，这得多么的怒其不争。只那一瞬间，我想要是奶奶能走在我前面大概能让我松一口气。哼，我还真是冷血自私，人还真是自私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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