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夜渡
武昌城外临江的渡口有户姓陈的人家,一家三口以打渔为生,陈氏夫妇正值壮年,膝下育有一儿,年方十二,生的身强体壮,也算的半个劳力,所以这一家生活虽清贫倒也不算艰苦。
渔夫叫做陈生,和妻子陈刘氏一直住在自家渔船上,而他们的儿子陈文则住在江边的渔屋中。是时夏夜,一家三口在渔船上早早吃了晚饭,陈生见天气闷热,估摸会有雷雨,便让陈文上岸早些休息,自己夫妇二人仍旧睡在船上。
到了半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雨,夹杂着狂风,吹得渔船摇摇晃晃。陈氏夫妇在船上习惯了,倒也勉强入睡,迷迷糊糊中听见岸上有人呼唤,陈生安慰下妻子,走出船舱,看见岸上站着一行四人,或是腰悬,或者背负,都带着刀剑。
其时世人皆习武,习武之人自离不开刀剑,这一行人打扮倒不奇怪。四人见陈生出来,为首的一人便道:“船家,借你的船一用,我们要过江!”言语之间,颇为急促。
陈生为难道:“客官,这雨大风大,这时候过江很是危险,我劝客官,先到前面的镇上客栈现住上一晚,明日雨停了再过江!”
那人还未搭话,其身后一人便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说过江就过江,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便扔了一个事物过去。
陈生慌忙接住,入手颇沉,细看却是一锭金元宝。心中大惊,这锭元宝足够自家三口好几年开销了。便不再犹豫,连邀几人上船。
陈生唤醒妻子,吩咐了下便出了船舱支船。陈刘氏为几人沏了凉茶,担心丈夫淋雨,拿了蓑衣出了船舱。
这时睡在渔屋的陈文已听见动静,担心爹娘,出了门高呼:“爹!娘!夜深小心些!”只是风雨大作,船已离岸有一段距离,呼声没传多远便消逝了。陈文料爹娘没听见便悻悻回到屋里。
船舱中四人沉默不语,相对而坐。良久为首的那人闷声道:“这次虽折了些人手,但也算完成了任务,回去‘大人’自不会少了奖赏的。”
其他三人听了这话,神色稍缓,一人犹不放心道:“需过了江才算安心,他们……哼……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为首那人回道:“刘三,你不用担心,风雨这么大,他们要能过江才行,我早查过了,这附近就这一家渔家,除非他们能轻身过江!”说到这,轻笑了一声:“要是他们中真有人有这本事,我们也完不成这任务了!”
几人听完都附和着笑了几声。那叫刘三的人忽然阴沉沉的说到:“是啊,就这一家渔家,送我们过江他们就很快回去的!”
四人默默交换了下眼神,便不再说话。一股寒意在船舱中弥漫。
陈文担心父母,虽又睡下,但昏昏沉沉做了几个噩梦,便被一阵雷鸣吵醒。起身打开门,发现外面雨下的越发大了,眺望江上,烟雨淋漓,不要说自家渔船了,就连江面都看不清。他心中暗道:“估摸着爹娘也到了对岸了,应该要回来了。”
这时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十几骑骏马已立在屋外,为首的是一个俊俏的青年,那青年见陈文站在门口,开口问道:“少年,刚才可有人过江?”
陈文不知他们来意,便如实答道:“半个时辰前,有几人租了我爹娘的船过江,这时应该到了对岸了!”
那人又问:“是什么样的人,可有看清?”
陈文摇了摇头,“我没出门,没看清楚,一行四人,都带着刀剑。”
那青年和另外一些人说道:“应该没有错了!”有转头问陈文:“这附近还有其他船可以用吗?”
陈文便答:“没了,这附近就我们一家,最近的要到镇上找了,等你找到船,估计天都亮了。你要是急着过江,可以等我爹娘回来。”
那青年却没有回答,回头吩咐了几声,只见三骑调转马头,向镇上的方向去了。而那青年自己却下了马,边走向陈文边道:“小兄弟,借你屋子避下雨!”也不待陈文回答,身子一侧,已入了屋。
陈文无奈,只好跟着进屋。陈文见那人打扮不俗,年纪大约十七八模样,又见外面其余人都不进屋,而是围在渔屋周围谨慎护卫,料想这人必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开口问道:“贵人要喝些凉茶不?”
那人微笑向陈文点点头:“那就麻烦小兄弟了!”
陈文见他身份高贵但待人却和睦,心中很有好感,连忙为他倒了一碗茶。怕他过江心急,又开口安慰道:“公子不必着急,我爹娘应该很快可以回来的!”
那人听他安慰之言,心中暗自怜悯,默默喝了口茶并不搭话。
两人又闲坐了半个时辰,陈文心中却暗暗着急起来,心道那么久,爹娘应该回来了,心中担忧,坐立难安,向那人告了声罪,便开门向江上望去,依旧不见自家渔船。
就这样焦急等待了一个时辰,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雨也慢慢停了,却见一只楼船沿着这边江岸驶了过来。陈文认出这是镇上唯一的大船,船上下来几人,原来是之前出去寻船的几人。几人下船便奔向渔屋,向屋内那人汇报。那人出了屋,向陈文道了一声谢,带着十几人连人带马陆续上了船。
陈文担忧父母,向那人央求道:“公子能带我过江吗?我去寻一寻我爹娘,或许他们嫌夜里风急雨大,在对岸过了夜。”
那人应允:“上来吧!多你一人不多!”
陈文大喜,急忙上了船。
天渐渐明亮,江上水汽也散去,船慢慢靠向对岸,陈文终于看见自家渔船靠在对面码头上,心想果真如此,爹娘看来是在这边过的夜了。又见码头上围了不少人,交头接耳,指着自家渔船议论纷纷。陈文心中忽地涌出不安,不待船停稳一跃便上了岸,向着渔船跑了过去。
上了渔船就看到让他目呲欲裂的一幕,只见自己父母伏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陈文扑上去,只觉父母身体冰凉,却是死去多时了。心中又悲又愤,大嚎了一声:“爹!娘!”便晕了过去。
陈文只觉浑身寒冷,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前行,不知身在何处,突然眼前不远处出现两个身影,是自己的父母,急忙跑上去,“爹娘,这是什么地方啊?”却见自己自己父母的脸上突然绽放出诡异笑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慢慢的五官开始流出鲜血,那笑容却丝毫不减,陈文大骇,急忙向后跌倒,却觉得自己双臂一痛,便被两双手紧紧抓住,确实自己父母一左一右夹住自己,两张满是鲜血的脸孔几乎贴到自己额前,面色苦痛像陈文道:“阿文,爹娘死的好惨啊!”
“啊!”一声大叫,陈文猛的睁开眼睛,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抓住自己的双臂不住的摇晃自己,见他醒来便不再继续,叹了一口气,对陈文说到:“你梦魇了!”
陈文见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涌起一丝侥幸,一丝奢盼:“大叔,我爹娘他们……也是我的梦魇是不是?”那男子见陈文满是祈求的目光盯着自己,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不忍,知他突遭大变,一时难以接受。但还是摇了摇头,对陈文说道:“他们的尸身在屋外,还没有下葬,你再去看他们最后一眼吧!”那人说完叹了一口气,便出了屋。
陈文慢慢起身,踱到门口,慢慢推开了门。
日在中天,已是正午时分,远处的江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江上几片白帆往来,江边系着自家的小船,船边岸上是几棵大柳树,陈文时常爬上去捉蝉玩耍,树下好大一片树荫,是陈家夏日最喜爱的乘凉地方,这时候躺着两个人,是自己的父母。树下还有几个人,都是昨夜那青年一起之人,刚才摇醒自己的中年人也在那儿。陈文一步步向那边走过去,原本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这时候却像天涯海角一般遥远,几乎用尽自己浑身力气及勇气。终于到了树下,脚下一软便跪倒陈氏夫妇跟前,泪眼中只见他们面目如生,好似午睡一般。陈文心中悲痛不已,一个声音在脑海回荡:“爹娘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良久,一个声音在身边说道:“夏日天热,我看还是让你爹娘早点入土为安吧!”却是方才叫醒自己的中年人。
只见陈文身子一震,用手擦了下双眼,回答道:“大叔说的是!”语气颇为沉稳坚定,好似不再悲痛一般。
那人见陈文如此回答甚感意外,心道这孩子遭此大变恢复的这般快,不是生性凉薄就是有大毅力之人。如果是后者,到是一个可塑之才。当下便吩咐其他几人一起动手,在树下葬了陈氏夫妇。陈文期间一直跪在边上,不说一句话,也没再流一滴泪,到让动手的几人大为奇怪。
待陈氏夫妇安葬好,那几人礼貌的行了礼。陈文郑重的给父母磕了头,竟转头膝行至那中年人钱,不住的磕头。
那中年人大惊,连忙去扶陈文,“你这是为何?”
陈文不敢起身,仍旧跪着向那人道:“请大叔告知杀我父母的恶贼是什么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这本是要和你说的,你先起来吧!”
陈文依言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那人却没有直接回答陈文,反问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陈文答:“不知,还请大叔告知,今日相助之情,陈文必将厚报!”
那人摆了摆手,“不需如此,说到底,你家今日之灾还是受我派牵连。”当下缓缓把此中缘由说给了陈文。
原来这中年人包括昨夜那青年一行都是江陵九真教之人,昨夜的那青年是当今九真教主李松的独子李麒麟,而中年男子名叫黄龙,是九真教四大护法之一。昨日夜里,九真教镇教秘籍《九真经》遭窃,虽是拓本,但《九真经》乃九真教最高最珍贵的秘籍,是立教根本,一经失窃,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全教出动寻找盗贼下落,李麒麟负责的这一队人马正好查到盗贼线索便寻迹追了上来。而租用陈氏夫妇船的那四人自然就是窃贼了。只是没想到四人心狠手辣,担心被九真教追上,便过河杀人,陈氏夫妇这才遭劫。
说道这,那黄龙颇感抱歉,对陈文道:“你父母虽是奸人所杀,但与我九真也有因果,我们给你父母下葬,也是应该的,你也不用谢我们!”
陈文回道:“这不怪你们,只能怨我们命苦,还请黄先生告知那奸人身份!”
黄龙却摇了摇头:“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我们教中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何人,过了江便断了线索,只怕我教也将有劫将至。”话锋一转,又对陈文说道:“就算你知道了对方身份,对方武功高强,以你现在的样子能报仇吗?”话音中颇有指点意味。
陈文天资聪颖,听出黄龙话音,当下跪下道:“请先生指给小子一条明路,陈文做牛做马,定报先生大恩!”
黄龙本觉得陈文根骨不错,早有收他为徒的意思,现在又见陈文如此聪慧,心下甚喜,当下便应道:“陈文,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陈文大喜:“愿意,徒儿拜见师傅!”当下行了拜师礼,陈文虽逢大变,但得遇名师,报仇有望,心中悲痛不免冲淡几分。
当日陈文便把家里小船卖了,其余东西能送人的全都送给乡人,收拾了东西跟了黄龙去往九真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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