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走在山坡,老友来电。天气过于阴冷,白霜敷枝。挂掉电话,寒气已冻僵手脚。转身回家,坐在炉边,与父母谈谈闲天。待他们去邻居帮忙,自己一个人磕磕瓜子,读几页闲书。
炉火很旺,炉盘狼藉。此刻,收拾收拾,想说说一些关于友情的闲话。
经过初中、高中、大学一段段的相处后又分别,我渐渐明白:在同一环境中,经常呆在一起并且相处融洽的也并不一定是朋友,至多算是伙伴,真的朋友是分别很久了仍然心有灵犀。
我一向也有些懒散,鲜爱联络,有时也习惯独处,所以跟以前的朋友便疏于联系。如此,有些关系就渐渐淡了,也有少数保留了下来。留下来的,同样久不通电,而相见的时候,不顾寒暄,不去客套与敷衍,即使无言,彼此也心照不宣,各自舒坦。
真的朋友是心的交流、心的契合,而非形的相随、利的相驱,或其它。人的一生不可能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也无需太多。
鄙人思来想去,也确实不多。二十几年的光阴页页翻过,脑中悠长隽永的情景也就那么寥寥几次。
前几天,在微信上看到一句话,其中一段是:一个人单身久了,会越来越感觉朋友重要。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解释:感到朋友的重要是因为自己单身久了,内心空虚。因此,一个人想起朋友的时候,总是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总是有某些原因的——或孤独,或无聊,或憋着心事等等——当然这个“需要”应该很少是物质的,而主要是心灵的,否则就不在所说的朋友之列。
可如果真要直面真理,就算是心灵的需要,也终归是一种需要,而非纯净的东西。
友情与爱情的区别正在于:爱情的关键是奉献与付出,而友情偏于“合得来”,然后各取所需。在爱情中,两人均是一半一半的;而在友情的面前,个人均具有独立完整性。这是友情的长处,同时也正是它的缺憾之所在。因为,一个独立的人不可能真正走进另一个人的内心。爱情中,“你”是主要的;而友情中,主角绝对是“我”。
《世说新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王子猷居住在今浙江绍兴,一个冬夜下雪,他睡不着觉,本想一个人喝两杯,可突然想起他的朋友戴安道,于是立马划船前行。戴居住在今浙江嵊县。第二天早上,王到达戴的门前,可他却立马又转身回去了。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回答:“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这则故事本为体现王子猷洒脱、率性的魏晋风骨。可在这里也折射出另外一层意思:王访戴并非目的,只是彼时彼刻他自己心灵里的一种涌动,内心恰有所需。“兴”起了,说走就走,雪夜启程,欲立马见戴;“兴”尽了,到了家门口也不想进去。
所以,友情是一座驿站,相互可以过而不入,也可以近而复远。真正都到里面休息了,各自也终将起航。或许漂泊万里,经久又相遇一回,或许各自奔波,相诀最终相忘于江湖。
后记:三三看了此文做出两点评价。一是夸我不读死书,能从王子猷访友的故事中悟出另外一个意思,并且还猜想了王子猷“造门不前而返”的一种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跟戴辩论一个玄学问题处于下风,那天晚上突然灵犀一动,想起一个新的论据,遂欲立马跟戴再较高低,可到了对方门前,才发现这个论据根本站不住脚,因而丧气而返。三三对我说,这一切即使牵强,却不附会,且退一步讲,就算生拉硬扯胡编乱造也无可厚非,因为笛卡尔说了“我思故我在”。
这些是表扬的话,我喜欢听。接着他又说了第二点:二是一看此文便知你是消极的人,积极的人作此文行文顺序刚好相反,他会先道出相别于江湖的本质,再表述真朋友分别很久也存在,即使永不相见,但会永不相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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