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门外有一小块土地,本来是个花坛,一米宽,四五米长,春夏都还有花开着,没人照理,只是随意撒了些太阳花,乱开着,开得很野。花期过去,只剩下一片凌乱的花茎,与划一的办公楼极不称,我都想给拔掉了。
过几天不注意,真成一片空地了。阿姨说没人管,她就拔光清理了出来,撒上了菜种子。没几天,上面钻出了密密一层青色的小菜苗。阿姨说是“鸡毛菜”,我看着很像小白菜,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菜。呼呼啦啦长了起来,阿姨说谁想吃都可以摘,正好得剔苗了,剔完苗她要上点化肥。这地以前没种过菜,所以头一茬长得这么好。阿姨说她种菜也不是为了吃,就是看土地闲着难受,又没人管,不如种点菜。我摘了一些,下面条味道很好,完全有机无公害。
想起家里的土地,也是不让闲着,似乎有块地没种上东西对附近的人来说就是罪过。家里房前屋后有点空地都辟成了菜园,家家如此。前些年村里修了水泥路,不过那路没修到边,在路基与排水沟间有狭长的间隙。村人就把这狭长的一条弄成了菜地,种上一排辣椒和茄子,比绿化带美观太多了,而且收成也很好,辣椒红得喜人,茄子又长又大,让人忍不住想摘了去。不过,大部分人家都只是种,自己却很少吃,因为根本吃不完,别处还有更大的菜园,所以有人要摘去,大多人家并不管。只是为了不让土地闲着。
我家屋前院墙外也有个菜园。原来很大,都种满了菜,院墙上还有个直接通往菜园的角门,后来因为家里人有段时间老生病,算命的说都是因为那个角门,爸就给封上了。此后要再去菜园就得绕上一大段,先出大门,绕过几家邻居,再转几个弯,才能到菜园。园里种了很多菜,春天开始,冬天不歇。先是小水萝卜和小白菜,再是豆角黄瓜茄子番茄辣椒,墙边点了南瓜梅豆。豆角黄瓜要搭架,用长又直的细木棍还有竹竿搭起来。下架后就把这些木棍立在墙边,来年接着用。之后是白菜萝卜菠菜油菜青菜,下霜以后地里还有很多绿油油的青菜。冬天把白菜砍下来萝卜拔出来,就地挖个大坑,窖起来,随吃随挖。
爸说园子里以前有个很大很深的地窖,专门用来储存红薯的。那年月红薯是主粮,家家都有深深的红薯窖,下里面去要用梯子,不注意还可能闷死人。村里有人就曾晕倒在地窖里,若不是发现及时,人就没了。不过现在用不着那么大的地窖了,只是挖个坑把萝卜白菜窖起来。园里的菜总也吃不完,很多就晒成菜干。豆角煮一下,摊在平房顶上晒着,冬天用来熬肉,特别香。茄子也切片晒干,青菜也同样。菜干和新鲜蔬菜完全是两种味道,我更喜欢吃菜干。
萝卜大多用来腌咸菜,把萝卜洗净,切成条,放太阳下晒干,码入大陶缸里,码一层撒一把盐,再加上辣椒面五香粉花椒大料,封上口,一直腌一个冬天,随腌随吃。萝卜干就馒头,想想就流口水。腊月天,早上起来去园子里,挖个萝卜出来,洗干净,切一段直接啃,又脆又甜。腊月底剁饺子馅,洗一堆萝卜,擦成丝,撒点盐,裹在纱布里用力把水挤出来,然后剁碎,再掺入五花肉,搭配各种调料,细细剁上半天,直剁得黏稠粘刀,就成了。剁一大盆,先吃一顿,剩下的放着,随时吃,包之前再加点白糖拌一拌。这盆饺子馅一般会吃到元宵节。一到腊月底,村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剁刀声。
后来,村里外出的人多了,菜园就越来越小,但无论再小,也不让土地闲置,不种菜就种上庄稼。吃的人少了,菜园就越来越靠近人家,终于门口的花坛也改成菜园了,种上一排辣椒或是几棵茄子,门旁点几粒梅豆,墙角爬一架丝瓜,即便这么小,也还是吃不完。村人见不得土地闲着。放眼望去,只要有土的地方,似乎总有人在种着菜,或者想要种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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